风水庙里道君菩萨虽然还端坐着,面前已经没了香火,泥塑木雕的身体上挂了些破布烂麻,供台上晾着给牛吃的精料。天井边屋檐下用粗木档钉了几个栏,铺着干草,三头牛各住一个单间,还算干净,味道总是有点重。牛栏前长长一条食槽,老酒伯正在往里加草料。
“吃着呢?大花,胃口还好吧?”
曹富贵走进风水庙,耸了耸鼻子——也就是冬日里,牛栏的臭味还能忍忍,他笑眯眯地和小母牛打招呼,大花眨眨湿润的大眼睛,温顺地甩甩尾巴,回了他一声“哞——”
老酒伯放下箩筐,擦了把汗,走过来。
“富贵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里作甚啊?”
“老酒伯,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有好东西没惦记着你啊!”曹富贵大喊冤枉,侧过身从怀里抽出根大白萝卜,“给。”
“哟!好东西。”老酒伯眼睛一亮,也不细看,夹手夺下萝卜,飞快塞进旁边的草料堆底下,又抓了两把细草撒上,再看不出一点异样。
“有事伐?唔事体快点走,让人看到你跟我这富农混一道,又有得说嘴了。”
老酒伯也不问他萝卜哪里弄来的,虾有虾路,蟹有蟹道,他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实头,更不用说曹富贵这小混蛋了,总算其还有点良心,记挂快饿死的老酒伯。
“老酒伯,我寻思着上山弄点肉吃吃,你那套抲蛇行头借我用用呗?”
曹富贵知道老酒伯上山采药、抲蛇很有一手,有他的东西和经验帮忙,“寻肉大业”也多几分周全。
“大冬天的,蛇都冬眠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上山弄肉,侬莫被狼叼走就是万幸了!近山里半青的野果都让队里人摘得精光,哪里还有什么‘肉’等你去捉?深山冷坳介危险,阿五那么大本事,介结棍个人,都被野猪顶穿肚皮,现在半死不活,只能当半劳力。侬勿要做青天白日大梦了!”
老酒伯脸色都变了,苦口婆心劝说曹富贵不要异想天开。
阿五是大队里有名的猎户,前几年带了猎犬和自制的土猎-枪上山时,倒霉遇到几头狂躁的野猪,好容易逃出条命,人却废了。
“我晓得,我这么爱惜小命的人,哪里敢进深山?就是去近山看看能不能捡点什么漏?阿拉阿奶讲我额头锃亮,运道那是再好没有了。”
曹富贵连连点头,哄着老酒伯把他的蛇药、驱虫药、绑腿、长棍等等一整套东西都拿了出来,又细细问了怎么驱虫,走山路,还学着绑了腿,别看就是上山走道这点小事,果然样样都有大门道。
抱着一堆家什,别了老酒伯和大花,曹富贵走到无人处,把东西都丢进炼庐,眼看日头快要西斜,他胡乱啃了个萝卜当晌饭,自觉精神头恢复了许多,又去寻大黄的晦气。山间好肉许许多,只争朝夕,哪里能浪费宝贵时光?
山村虽大,却无大黄容身之处。
曹富贵围追堵截,威胁利诱,终于在山脚旁再次堵到了哀怨的大黄。
“狗子乖,好好帮阿哥试试招数,改天带着你上山,我吃肉来,你啃骨头,快活不快活?嗯?!”
摁着大黄小身板,曹富贵抱着狗头,语重心长地与狗子畅想大好“前途”,大黄还能怎么办?只能呜咽着从了。
曹富贵怕狗子又趁机跑了,见四下无人,拎着它就进了炼庐。
“这是咱俩的秘密基地,你好好跟着我富贵哥干,到时我在这里种上麦子,果树,养上一群鸡鸭,最好再弄几只猪,你就是我的牧,牧猪大将军!少不了你的骨头吃。”
想着美好的前景,口水都快把自己淹了,回过神来看看荒凉的药田,边角上成堆的萝卜白菜,他脸都绿了。“精神力”没炼到家之前,什么猪羊满圈,鸡鸭遍地的,也只能想想,收点菜都快把自己累得半死,哪里还有力气养家畜?
在屋里找了把铲子,曹富贵在山脚边选块地方,开始吭哧吭哧挖坑,“精神力”等会儿还有大用,先省一点是一点。
大黄心如死灰地被坏蛋带到这坑狗的破地方,见坏人不理会自己,埋头开始挖坑,它悄摸地就打算开溜,在这古怪的地方绕着田地跑了几圈,怎么也找不出路,又不敢冲进那片白雾。到头来还是在山脚蔫蔫趴下,悄悄看人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