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如今灾民数量很多,而我们的粮仓早已空置,这批救济粮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韩大人,你可愿意领兵前去将救济粮带回?”
凌澈的目光压积在韩鸿飞俯身下弯的背上,韩鸿飞只觉得身上像是压了坐山岳般沉重,他单膝着地,对凌澈郑重道,“臣领命。还请贤王再拖延两日,两日后,我定将粮队带回!”
凌澈扶起他,目光幽暗深邃,波光潋滟,像是日光下初解冻的湖面。“阳关数百人的命可就交到你身上了。”
韩鸿飞郑重允诺后告退,开门的瞬间,门庭外的飞雪簇拥着彼此的身形,拥挤进这不算宽敞的帐篷,那一刹那,镶白的雪地将这一室的晦暗照亮。
凌澈缓步走出帐篷,脸上依旧有些苍白,他披着深黑色毛皮大麾,内衬紫金色织锦大衣。面容深邃安详,怀中亦抱着一只铜胎珐琅纹手炉。
在阳关,这已是最好的待遇了,没有御寒的狐裘,没有柔软的丝绸,喝不上味汁浓郁热汤,没有盐,没有肉,甚至连暖手炉,也只有皇子和朝廷重臣有。那些伤患流民,此刻躺在简陋的大篷子做的诊所中,又是何等的凄惨落魄。
一个轻盈身影如雪地间的幽灵,轻步浮走着来到他身边,瑾弈身上的棉布大衣已满是污垢,自来到阳关以后她就没有再换过衣服,一身男装覆盖下,明明是灵秀的女子,却没有一丝骄矜之气。
“交给韩鸿飞去办,你放心吗?他毕竟是太子那边的人。”瑾弈看着远处雪景,淡淡问道。
东方有旭日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中显露,万道霞光齐齐绽放,凌澈双手负于身后,遥望着天际,“韩鸿飞为官多年,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我还是清楚的,他虽为太子做事,但是心底还有作为武人的尊严,这其中包含着数百名灾民性命,他还不至于见死不救。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在。”
韩鸿飞带了三十名侍卫前去,而在他出去的这两日,凌澈让粮的贤举在灾民之中传开,使得他日益受到阳关城内人民的爱戴。
而距离凌澈他们大约五里外,大雪更是汹涌,远处青山斜影,暗雪消融,近看连绵不绝的白毛毡毯上苍松挺立,点点梨花似的白雪点缀其间。
雪地上是数十人的队伍,在厚雪中缓慢且艰难地前行着,在被大雪覆盖的甬道上留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前方是两条分叉口,这一路他们都沿着粮队既定的路线寻找。但一天一夜下来,仍旧未找到粮队。
韩鸿飞穿着宽大的深蓝色大袍,外覆黑色裘衣,头戴毡帽,帽沿下蜷曲的碎发微微翘着,碎发下一双深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三十多岁的年纪让他看起来更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
韩鸿飞早年作为大将军孟氏的副将镇守边关,也是这两年因盛京方面武将稀缺,于是从边关退隐,回了盛京,如今任左军副都统。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即使是常驻边关的武将也觉得吃力。他举手手,队伍应他的手势停下,而他则蹲下身,细细察看这两个岔道。
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韩大人。”他皱着眉,看向那个叫他的年轻人,这是贤王派来的手下,年轻又其貌不扬,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此人正是瑾弈,她仍旧是男子装扮,“这里有血腥气。”
她边说边拨开山脚下的雪,露出埋在雪下的碎石,碎石上有深红色的血迹未干,越往下挖,血迹越多,早已冰冷的血水逐渐染红了周围的白雪地。
韩鸿飞叫了人一起帮忙,越挖血水越是浓郁,直到他们挖出一具冻僵的尸体。那是一个深埋在雪下的男子,面色青紫,韩鸿飞探了他鼻息,又谈了他脉搏,这人身上已没有一点温度,身体已经冻得僵直,看来死了有段时间了。
他穿着湘国的兵服,身侧的士兵将他手中紧攥着的锦布抽出,递给韩鸿飞。
锦布上有烈火纹路,写着一个湘字。
这是粮队的人!
韩鸿飞叹了声,“对不住了兄弟。”将他重新掩埋入雪中,朝着身后的队伍招手,“所有人跟我往右走!”
右面岔路的血水越见越多,时有倒在路边的人,但多已死去。这样恶劣的天气,受了伤,倒下雪地里几乎就断了生机。
拐过一个山口,隐隐传来人声,前方百米开外,雪地上压出一条条长长的车辙印,十来名湘兵守护着粮车,剩余人则与围堵他们的流民厮杀在一起。这群流民衣衫破烂,却个个懂武!
不,这哪里是流民,这分明是一群有组织的高手!
“韩大人,等会我们兵分两路,你负责带人冲开包围圈并抢先占领粮车,而我负责垫后,留给我十个人,剩下人随你护送粮车,将它带回去!”瑾弈语气严肃地说道。
韩鸿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子,你太猖狂了,前面有多少人你看清楚没,就凭你和十多人,想抵挡这么多人?”
闻言,瑾弈也只是苦笑,“我自然知道我有几斤几两,可我们等得,前方的灾民们等不得,只有大人你先一步运走粮车,这些流民没了目标。我才能趁势脱逃啊。”
韩鸿飞赞赏地点头,粗糙的大掌拍向她肩头,“小子,有血性!可别死了!”他回头冲着身后的湘兵喊道,“大伙儿跟我冲,听我命令行事!”
韩鸿飞带着约一半的人,领头呼喝着跑向敌人,瑾弈紧随其后,等到那些流民装扮的高手们听到喊声回头,韩鸿飞已冲入包围圈。
不愧曾是杀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