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饭点过了很久,左等右等宏图也不会来吃饭。宏图娘十分着急,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忙拉开门连声问:“宏图吗?去哪了?怎么这么……”她看到是当家的回来了,又连口气都没换,焦急的说:“他爹,宏图不知去哪了,现在还没回来,学校离家这么远,路上别出了什么事……”
宏图爹一怔,问:“还没回来吗?现在这点了,我去找。”说完,连家门都没进,扭头就向着学堂的路去找了。
宏图娘反手把门关上,就去了斜对门的公婆家。一进门就焦急的说:“爹、娘,宏图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要去找。您二老和二叔谁去家里一个给照看着二妞也顺便看着家,免得孩儿回来来了,看家里没人,再出来走岔了。”
杨奶奶一听,宝贝孙子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急了:“孩儿现在还没回来,这都啥时候了,你才着急,早干什么去了?你是咋照顾的?你个丧门星……”说着说着就要骂起来。
突然被杨爷爷一声厉喝打断:“行了,现在是骂人的时候吗,有那时间去找人,人说不定早找着了。”顿了一下,又说:“大红娘(乡下人,因为宏图名字里有个红字,有时老大,都叫大红。),你在家,我去找。”看到大红娘要反驳,接着说:“你是小脚,走不动路,老二又是脑子糊涂,不顶事,你和你娘在家,有个事也好照应点。”踢啦上鞋,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找找计昌,他和宏图一块儿去学校,先看看他回来没?兴许学校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里杨奶奶带着杨二叔到了新院,就开始怪罪起来:“你说说你,孩儿这么晚了没回来,你也不知道着急,早干啥去了,要是孩儿有点儿啥,我看你指望谁!?”
大红娘眼圈红着,哽咽着说:“我做好饭后,就想着去看着二妞,谁知一下子和孩子一块儿睡过去了,醒了就到这点了。”“我也担心,我都四十多了,才站住这一个独苗,娘呀,我这心里急呀!”
这时传来一个憨憨的声音:“妹妹、妹妹呢?嫂子妹妹怎么没跟你来?”又看了看大红娘:“妹妹今儿要和我捉迷藏?”说着开始满院子的乱找“快叫他出来,我们去捉知了。”说着,就要上手拉大红娘。
急的大红奶立刻拉住他说:“二根儿,你坐好,明儿就三十了,还这么毛手毛脚,那是你侄女儿,不是妹妹。小妮儿睡好了,才能陪你玩,不要打扰她,要不该生气了。”说完,有带着点儿不耐烦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大的小的都要照顾好,家里可没有多余的闲钱抛费。”停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改口用缓和的生硬的语气说:“别担心,现在日本人给赶跑了,咱这儿也不打仗了,四里八乡又都认识,不会出什么事,兴许玩的太高兴了……”
正说着,就听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大红奶一顿,接着就听到了推门声,婆媳两人忙齐齐扭头看去,见是大红爷回来了,又往他身后看去,一看没人,大红奶带着失望的问道:“大红没在计昌家吗?计昌知道他去哪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行了,也不让喘口气。”大红爷打断他奶,换了口气接着说:“没事儿,临放学的时候,他们校长把他留下了,好像有事情,别担心。”
大红奶呼出了一大口气,“老天爷,没事就好。”接着高兴的说:“我就说,我的乖孙不会不打声招呼就晚回来,平常多懂事呀,都是早早回来,还帮着做些农活。”又转过头对着儿媳妇说:“行了,没事了,这下放心了吧,我孙子懂事着呢,别一点小事就蝎蝎螫螫的。你赶紧把饭热热,等他们爷俩回来了好吃饭。”
宏图爷看着没事了,就招呼着:“二根,走回家了,该睡了,明天还有的忙。”
二根嘴里答应了一声喔,慢慢吞吞,不情不愿的跟着起身。
送走了公婆,大红娘面带苦笑的摇了摇头,边走变想:谁家婆婆不都是这个样子,婆媳像亲母女一样相处,那是戏文里的,现实中,十里八村的我是没见过。不过,好在婆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好在,因为老宅子地方小,儿子也大了,要娶媳妇了,眼看就住不下了。几年前,斜对面的三炮家因三炮赌博,不得不卖地卖房,公公就做主,拿出家里的积蓄,买下了宅子。又攒了些钱,改好了房子。我和当家的就搬到了新宅子里。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家里的积蓄也多了,再攒攒,儿子上学娶媳妇的钱就都有了。又想到盛夏,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了。那几年,兵荒马乱的,家里几十亩地照样连口饭都吃不上,觉着活着都是在受罪,现在就是土改,也不会比以前差。现在这日子是有盼头了。想着夭折的几个孩子,眼眶又红了。
热完饭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堂屋,煤油灯也没点,黑洞洞的。一个人想东想西的。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在屋里做了一会儿,只觉得越待越烦,越想心越乱。怕自己吓自己,就搬了把凳子,在院子里等了起来。时不时还迈着小脚,颤颤巍巍的晃到大门前,扶着门框向远处望望。远处看着,就想一个高腰水桶立在一个小巧细弱的架子上,感觉支架随时不稳,好像风一吹,就能失去平衡倒掉一样。走路时让人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