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被这争相游来的鱼儿荡起一圈圈涟漪。
“说的不错,只是这些人在朝中潜伏已久,怕是很难找出来。”
我听祈珏声音凝重,不禁好奇的转过头去,便见他二人眉头紧锁。
顾子衿淡淡扫了过来,目光落到我手中的糕点上,又滑到湖中跳跃游蹿的红鱼上。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云清苑虽死,可也留了线索?”顾子衿问。
祈珏不明所以道:“你为何如此问,那人嘴硬的很,那里有什么线索。”
“不。”顾子衿摇头道:“她必须要留下线索。”
祈珏沉思了一会儿,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或许是聪明人遇上聪明人,只需要稍加提示便能彼此明白。不像我在一旁,想了半晌仍然云里雾里。
“如此,风险极大。你想要打草惊蛇,但若对方不为所动,反而会弄得人心惶惶。”祈珏似乎并不赞同。
“相爷试想,若是相爷,最有可能在那个位置安插上自己的人?”顾子衿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
“兵部?!”祈珏沉吟道。
“相爷与子衿所想不谋而合。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朝中的内应到底是谁,但只要将朝中官员底细光明正大地查一遍,再尤其着重查一查兵部,我不信,他们仍然坐的住。”
我侧过头去,只见顾子衿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明艳的笑。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往在觐州的时候,他是人人称颂的江南公子。人人为他的才华所惊叹,他亦自傲然,卓尔不群。
“只要他们稍有动作,我便能够把他们从人群中揪出来。”他看了过来,见我正观望着他,朝我淡淡一笑。
“你说的不错,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就算……云清苑其实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祈珏点了点头,对顾子衿的话表示赞同。
“相爷为百官之首,这件事情,还要倚仗相爷了。”顾子衿朝祈珏微微拱手。
祈珏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背后是一汪碧绿湖水。
“分内之事,何谈倚仗二字?”祈珏走了过来,抬起手来在我端着的糕点盘里捻了一点红豆糕扔进水里。
红鱼霎时间争相竟游,争抢这一点饵食。
“一点点诱饵,便足矣搅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本相……等着他们。”祈珏意味深长地说。
顾子衿看了过来,二人心照不宣,再不谈及前朝之事。
之后,三人便在这湖心孤亭中,闲聊了片刻。
许是府中事忙,顾子衿才告辞离去。临走之前,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猜他多半是要询问我的伤势,碍于祈珏在场,不好开口,便道:“前些日子尚卧在床上,今日便已大好了,精神也足。”
勿要忧虑。
当然,最后一句话我只能偷偷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了。
顾子衿这才收回视线,走出孤亭,跨入舟中,由轻舟引送出去了。
我目送着他越来越模糊的影子,站在孤亭边缘,手扶亭柱,一动不动。
我似乎总在目送。以往在西殿的时候,目送他出宫,如今在相府,也只能站在原地观望,看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明明当初……同他一墙之隔,却不知为何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很不舍?”一个声音在我身旁,淡淡地问。
不用看也知道是祈珏,我看着这一湖碧水上,偶尔被游鱼惊起一圈涟漪。
“不舍也得舍。”我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绣着木兰花的鞋子,唇边勾起一丝苦笑:“也许这便是身不由己罢。没有谁能够事事如意,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将来的长久。”
“文静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祈珏突然问。
“……”
“嗯?”我不太敢确定这句话竟然会从祈珏的嘴里说出来。
“本相想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低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凤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东西,那像是好孩子一般的迷茫,又好像是一种对未知事物加以探寻的渴望。
“……”
“大概是……想要今后的每个夜里,都能同他看星星。”想起顾子衿温润的眉眼,我不由浅笑开来。
“那若是狂风骤雨,又当如何?”祈珏皱眉道。
“……”我一时傻眼,看着祈珏一本正经地追问道:“无星可看时,又如何?”
我一时哭笑不得,迟疑道:“相爷莫非诚心逗弄静殊?”
然而他的脸上迷茫不减,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记得,相爷曾经跟静殊说过,自己久经风月,什么花样都玩过。”我转过身来,背靠亭柱,看着他道:“那么……您就没有遇到过,那么一个令您心动的人么?”
“心动?”他笑了:“本相心硬如铁,不会为任何人跳动。”
“……”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他才好,既然心硬如铁,为何……又要为这天下寒士费尽心思?
我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有他柔软的那一部分。
“相爷自然不会是铁石心肠。若是,那又何必同顾子衿做这场交易呢?相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不是为了权利。”我有些拿不准祈珏的心思,生怕那句话不对又惹他生气。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转过身去,朝岸边的轻舟招了招手。
轻舟跳上小舟,摇着船桨朝孤亭游来。
祈珏跳上小舟,没再看我,由轻舟载到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