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逾轩里正温黁和暖,有烛影一晃一晃地摇映着打小炉里盘旋往复出来的沉水香。窗子外的院落里风月清凉,伴着竹影凄凄,孤影子没着没落地梭梭作响,应和着不远处几句低婉缠绵的青楼唱:
“你说的本来是情中的话儿,莺言细语最中听。却怎的叫人这般生恨?似一口茶梗涩在了喉间。原本是郎情妾意美,不料得花前阵阵寒。莫怪我说起了话儿像讨嫌,这花开三日枝头空一年。倘那郎君明日成枯骨,小娘子你悔不悔没惜这段缘?”
“千般的理儿来万般劝,姑娘我心里何尝不明白。但使天公识了小奴心,便也要靥上失色,那个衣带儿子宽宽哎……”
风月中的唱腔与正经梨园里的不同,总是抓得人心里痒痒的,此时唱曲儿这女子卖着凄楚悲凉,哄得人心里一阵一阵地生出可怜。戏唱得越发缥缈,渐渐地就听不分明,钟适虚难得收敛了戏谑的神态叹了口气道:
“当年谁也哄不来几位老师父,就你能逗得他们发笑,讨他们的宠,从来没有你哄不开心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对别人说的话都那么好听,到了我这里一句一句的都这么叫人难受。大哥过去说,你对待所爱一向宽容,说你若是不肯原谅旁人的错未必是因为错犯得大了,而是这错让你不再在意这个人了。若是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是又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比旁人苛刻。你们全家人,为什么都对我这么苛刻?”
钟适虚说完了话一低头,发现玖天风眼角带着泪,眼睛一颤一颤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翌日玖天风起来,低头见自己规规矩矩地穿着中衣,头发梳理过了,床边的一片狼藉也都拾掇了干净。坐了一会儿玖天风还是觉得头疼,又一闷头趴回了枕头上。这时候宛丘匆匆忙忙地进了屋来,衣角翻着,额角的发髻都没理好,玖天风闻声抬头看她,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无明业火,便一股脑儿地撒在了她身上。
“你昨晚浪到哪里去了?”
宛丘难得被训脸红到了耳根,连忙低下头谢罪。玖天风只觉得太阳一跳一跳的,眼前看不大清东西,心里默念连着几句“不贰怒”,就借着弄吃的的引子打发宛丘下去。宛丘道要给玖天风弄碗粥喝,玖天风似觉得手上一痛,没忍住又呛了宛丘一句,搞得宛丘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敢细问,只得恹恹地从玖天风房里退了出来。
辗转多日,皇后带了一行人先一步疾行到了沐城,终于赶在除夕前夜回了宫。皇后先派人去涵清殿给皇上传话过去,自己先到了自己的寝殿梳洗更衣,妆上得差不多了时涵清殿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天色不早陛下让皇后早些休息,采德归见家人的仪式就免了,明日除夕晚宴皇后直接到场就好。
皇后依言去了就要收官的严妆华服不提,涵清殿中南荣比却还坐在书桌前,虽然没什么急着处理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旁的想去的地方。南荣比本来想赶紧见到皇后问问鲛石的事情,可是早先从皇后传信回来的字里行间就知道没什么进展,想着都怪累的,一时什么人也不想见,便把宫人也都挥退了,书房里连桂子都不在。
桂子不是叫南荣比挥退的,他下午叫南荣比给关了起来,若不是看着年之将至恐怕小命要去一半。桂子今日来报皇后的事时见陛下有些郁郁寡欢,便开口问了几句,南荣比就提了几句鲛石的事情。南荣比不时就会与桂子提到鲛石,虽然不细说,但是这对桂子来说不是什么禁词,他就一时嘴快说了上岭的三位公公的事情。可是南荣比却勃然大怒,说自己从来没有向外说过那三人上岭是为了鲛石,说上岭的三个太监擅自编排朝廷秘闻,派人将三人下了大狱,年后问斩。而后把桂子也禁了足,一直禁到了初三,年都不用过了,桂子这下可知道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岁末,无论是沐城还是琊岭,人们心里似乎都很浮躁,毕竟隆冬漫长难捱,虽然仔细一回忆这个冬季却也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也是一瞬间就过去了。年关难过,年关难过,可是年终于还是过去了,正月闹泱泱地跟着也就过去了,这天清早蒙屯在仲春二月的少食茶馆里睡醒过来,例行到了黄泉旁边打水,一回头,看见南院墙上居然百年不遇地开出一朵野花来。蒙屯兴致勃勃地把花指给刚刚进院子的范无咎看,却被无咎一指剑气打了个稀烂。
蒙屯丢下水桶要打自己六哥哥,范无咎一个闪身进了大堂,蒙屯追着无咎进了屋却不见无咎,只一头扎在了小二身上,撞翻了小二手上的茶杯茶盏。
小二道:“老八,一大早的你又撞的什么邪?”
蒙屯道:“小二哥,大清早你搞这些盆儿啊罐儿的干什么?”
小二道:“不收拾这些我还能干什么?”
蒙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