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邦泰境内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腊八节是年节的开场锣,吃过美味的腊八粥之后,百姓便开始准备过年。在湖广、四川等地,富户有杀肥猪、熏腊肉、制腊肠的习惯,于是,肥猪临死前绝望的呼叫充斥山野之间,首先为新年带来喜庆气氛。
不过,今年的阵势似乎要比以前壮观得多,猪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儿童们甚至把猪的膀胱偷出来,吹上气,当做球踢,到处追逐嬉戏,让大人痛骂不已:“败家子!看你老子揍你!这东西炒之后,正好用来下酒!”
正痛骂着,忽然邻居的问候声传来:“他婶子啊,今年不错,一头肥猪就杀了两百斤……”
大人马上换了一副脸色,哀声叹气道:“哎呀,这算什么啊,就跟杀了一只老鼠一般,赶张家差远了!”
脸上虽然如丧考妣,心里却窃喜不已。
此情此景,荆州、夷陵乡下随处可见,庄户们兴起了一股攀比之风,一定要在过年前杀猪,而且猪还要比别人大,这样倍儿有面子。
攀比了杀猪之后,又开始攀比新衣服。
随着毛纺工坊越来越多,毛衣开始走入平常百姓家。毛衣可是好东西,穿上毛衣后,干活时,就可以脱掉棉袄,不像以前一样,穿着棉袄又热,脱了棉袄又冷。于是,毛衣迅速风靡荆湖,普通百姓无不以拥有一件毛衣为荣。
村里的大姑娘穿上毛衣后,无不稍稍解开棉袄领口,深恐别人看不见自己穿上了毛衣。小伙子们穿上毛衣后,无论天气有多冷,干活时无不脱掉棉袄,展示自己媳妇的手艺。
“小泉子,今天天冷,快穿上棉袄吧!”
“不冷!有了毛衣,咋就不觉得冷冽……”
说完,小泉子挥铲如飞,浑身冒着热气……
就这样,到了小年,新年的准备已经进入冲刺阶段,女人们进入一年最为繁忙的时节,清扫屋尘,贴窗花、挂年画、贴唇联、蒸年糕,忙忙碌碌,俗称“忙年”。
而男人们则彻底闲下来,东游游西逛逛,每日吃得满嘴冒油,爽得不能再爽。正所谓“忙死婆子,闲死汉子”。
林纯鸿虽然是标标准准的男子汉,但并未处于“闲死”的行列。他犹如一只随时准备起跳的老虎一般,密切关注着四周。大明其他地方,可不像荆湖一般充满着希望。
贼首高迎祥蔓延至南直隶和州,杀知州黎宏业、在籍御史马如蛟等。继围滁州,与卢象升激战朱龙桥。高迎祥不能支,重新回到河南,攻破密县、登封县,杀总兵汤九州,盘踞在南召、方城一带,隐隐有南下之势。
一时之间,包哲东的求援信、卢象升的催兵信,犹如雪花般飞往荆州。
南阳府已经被林纯鸿视作外围势力范围,岂容贼寇荼毒?于是,林纯鸿立即召集阁幕使,商议出兵一事。
“乱民啊……嘿嘿……”郭铭彦的眼中冒着小星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砸着嘴说道。
也难怪郭铭彦对人口如此贪婪,自桐柏、琼州昌化大规模开矿以来,邦泰时时刻刻处于人工紧缺的状态。后来,香港岛鱼干制作的规模越来越大,人工需求更是个无底洞,让邦泰窘状更为明显。
“免费劳力啊!抓个几十万,咱们就不缺人工啦……”
郭铭彦毫不掩饰他的贪欲,力图鼓动林纯鸿大规模出兵。
朱之瑜横了郭铭彦一眼,不满地说道:“得有本事抓住才行!乱民又不是绵羊,想抓就能抓得到的?”
林纯鸿见两人跑题甚远,立即说道:“贼寇威胁南阳,襄阳很可能受到荼毒。与其事到临头着急慌慌,还不如事先未雨绸缪。所以,兵肯定要出,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骠骑营、虎啸军、天武军万余人马先至南阳。至于抓俘虏一事,绝不能再提。一旦开战,兵凶战危,唯以胜为念,若杂以其他心思,很可能陷全军于危险之境!”
张道涵立即接过话题,抢着说道:“万余大军远征,军辎钱粮运输可不是小事。目前,商号转运部任务繁重,既要全力转运粮食至扬州,又要兼顾各地财货运输,根本无余力供给南阳前线的万余大军!”
林纯鸿略觉奇怪,转运部隶属于邦泰商号,郭铭彦还未叫苦,张道涵抢着叫苦为哪般?
正思索着,朱之瑜接着说道:“天寒地冻的,汉江也封航,转运物质费用比平日高好几倍!商号终究以盈利为目的,不能亏本转运钱粮和军辎,我看,不如由中书府组织民夫转运吧!”
朱之瑜的话音还未落下,郭铭彦立即冷声道:“转运部一事,不劳两位费心!不管有什么难处,商号自有解决之道!”
林纯鸿恍然大悟,原来张道涵、朱之瑜试图剥离商号的转运职能,将其纳入中书府的管辖之中。
商号与中书府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林纯鸿刚开始起家时,所有职能均集中在商号内部,后来,随着整个集团越来越庞大,方才将中书府、都督府和监察府从中剥离。然而,受限于当时的环境,这种剥离并不彻底,商号依然掌管着货栈收税、物质转运等权力。
后来,林纯鸿将货栈、工坊全部出售后,商号方才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收税的权力,但依然把持着货物转运之权,并视之为禁脔,不允许中书府插手。
但是,货物转运涉及到修筑道路、开凿纤道、修建码头,这些事情不可避免地要和中书府打交道,不仅需要中书府批钱、批地,还需要中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