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鸿合上汇报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道:“这倪新泽和程舒果然不错,做事情并未拘泥于我讲的条条框框,嗯,士绅中也有开明之士,这董臣泰倒是团结的对象。”
林纯鸿并未被董家湾的顺利冲昏头脑,毕竟,董家湾是林纯鸿精心挑选的一个代表,这个村庄生活安定,各类条件都较好。林纯鸿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双庙山村,那里,是他选择的最难入手的一个村庄。
双庙山位于离枝江县城最远的石套子附近,石套子紧挨长江,与江陵县接壤,官府的统治力量历来薄弱。但这个地方全是冲击平原,地势无一丝起伏,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棉花和小麦。自惠王分封以来,石套子的土地便划归惠王,所有的地租归惠王所有。当初林纯鸿选择十个试验村庄时,由于双庙山村土地都归惠王所有,全村基本都是惠王的佃户,非常具有代表性,派遣顾绣兴和窦石温入驻双庙山村,分别负责建立小型货栈和弓兵队伍。
顾绣兴和窦石温来到双庙山后,不仅建立了货栈,还在长江边修了个简易的码头,在闲时组织惠王的佃户至长江打渔,大大改善了村民的生活,获得了村民的认可。在这个基础上,窦石温成功组织起十人的弓兵队,不仅习练战阵技法,还负责乡村里的治安,不到一年时间,双庙山治安大为好转,并且勉勉强强没有饿死人。
陈可辛被惠王府长史任命为双庙山管事,负责收取地租。由于最近几年天灾频繁,双庙山有一部分佃户无法按时缴纳地租,致使陈可辛繁忙不已。他收留了一些泼皮和无赖,专事逼租,村民们暗地里称他为陈扒皮。
对顾绣兴和窦石温修建货栈,陈扒皮持双手赞同,还组织一些佃户免费帮忙,毕竟,以后不用跑到二十里外的江陵县去购买生活用品。但货栈修好后,顾绣兴欲哭无泪,货栈的主要客户就是陈扒皮和一帮泼皮无赖,平常的村民生活艰难,连一件衣服都还处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境地,何谈什么消费能力?
况且年关将近,顾绣兴和窦石温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陈扒皮带着一帮泼皮和无赖正在到处逼租,真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往年村民们也习惯了,交不上地租就卖儿卖女或者去逃荒。但今年不同了,顾绣兴和窦石温在村里有了一定的声望,一些村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两人。
“顾秀才,这事我们不能不管啊,村民们好不容易接受了我们,不管的话,以后事情怎么做?”窦石温年少气盛,最见不得逼人卖儿卖女之事,对陈扒皮等人的作为早就恨之入骨。
顾绣兴叹口气,说道:“怎么管?你要看到这是惠王在收租,陈扒皮只不过一条狗而已,我们能阻止惠王吗?”
窦石温哑口无言,一口愤懑之气憋在胸膛里无法发泄,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门上。
顾绣兴继续说道:“当初典史说宗族是大明朝廷的一颗毒瘤,这话真没说错。双庙山如此,其他王族的封地不也照样如此?难怪陕西和山西的贼寇那么多,全是被这帮人给逼出来的。”
说到贼寇,窦石温更是恼火。他的父亲就丧身于贼寇,对贼寇恨之入骨。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就是拼了命也不能眼看着双庙山的村民成为贼寇。”
“要不,咱们把弓兵召集起来商量商量?他们对这里熟悉,人多主意也多。”
窦石温重重的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弓兵听顾绣兴说完之后,有的愤怒、有的无奈、有的恐惧……各色表情都有。见弓兵都沉默,窦石温忍不住骂道:“都跟了我半年了,拳脚还说得过去,但一说到正事,没有一个能顶上用的,你看看你们这熊样,难道还怕陈扒皮?”
窦石温的话让一些弓兵感到惭愧,将头深深的埋入怀中。陈扒皮在村里作恶多端、威风八面,手下更是有一帮爪牙,哪是那么好惹的?有的弓兵暗自腹诽:你们两个的家都不在这里,当然不怕陈扒皮,我们得罪了陈扒皮,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只有一个叫石娃子的弓兵把嘴唇挪了挪,想说话又不敢说。石娃子是孤儿,以前就帮着别人打打短工度日,品性还算优良,被窦石温招入了弓兵队。
顾绣兴见石娃子有话说,鼓励道:“大伙也知道,我们和陈扒皮不是一路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难道你们还怕我们和陈扒皮串通一气?石娃子,你说吧。”
被点到名,石娃子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我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石娃子的熊样彻底激怒了窦石温,他一个箭步上前,扯起石娃子的衣襟,将他从板凳上提起来,吼道:“是爷们就说,娘的,跟着老子学武就是为了健身?老子白教你们了!”
石娃子脸色苍白,连忙说道:“队长,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哎呦,疼!”
窦石温把石娃子放下来,命令道:“说!”
“陈扒皮从地租中捞了不少好处,如果换个人来收地租,乡亲们也就不至于活不下去。”
顾绣兴和窦石温狐疑道:“这个谁都知道,他一个人再怎么捞,能捞多少?这个法子恐怕无济于事。”
石娃子见自己的意见被否决,急道:“陈扒皮捞的好处可不止这么点,按照规定,我们交给惠王的地租是五成,但陈扒皮会收到七成!”
顾绣兴大吃一惊,说道:“陈扒皮居然这么狠?还以为他就是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