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惯性思维,林纯鸿的心目中依然保留着大武汉的概念。因此,在荆州军口中,所谓的武昌府并不仅仅指武昌府下辖的九县一州,还包括汉阳府下辖的汉阳县和汉川县。
跟着林纯鸿的习惯,整个荆州集团也将武昌府和汉阳府合二为一,统称为武昌府。
占据武昌府,不仅尽享长江、汉江之利,而且将大冶县纳入旗下,这对荆州集团蓬勃发展的采矿业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在史可法看来,田楚云在皖中的霹雳行动,算得上一顿乱拳,他既不知道林纯鸿为何派田楚云进攻革左五营,也不知道在贼寇已经钻入大别山的情况下,田楚云为何躺在舒县睡大觉,更不知道田楚云会在皖中呆到什么时候。
史可法比谁都想驱逐田楚云。从理念上说,荆州方面从不砥砺品行,什么歪瓜裂枣都人尽其用,离儒家正道越来越远,这让史可法从心底里反感。从感情来说,荆州方面不仅痛骂过他归属的团体,而且连他的恩师左光斗都在被骂之列,他当然对荆州痛恨万分。从利益上说,当初温体仁与林纯鸿狼狈为奸,差点让钱谦益和瞿式耜斩首弃市,东林党自那以后,一蹶不振,大部分拥泵者的升迁受到影响,可以说,东林党与荆州方面有不同戴天之仇。
于情于理,史可法都不会任由田楚云在皖中嚣张,更何况,他对林纯鸿的水师在长江上耀武扬威痛恨万分,恨不得马上用炮将这些讨厌的蜈蚣轰个七零八落。
不过,史可法想是这么想,却无实力做到这一步。他手头直接控制的兵力不过五千,而且兵甲不备,老弱病残众多,如何与武装到牙齿的田楚云争锋?
直到有一天,瞿式耜来到了安庆。
“宪之老弟安卧安庆,难道坐等贼寇自灭?”
一番寒暄之后,瞿式耜丝毫不给史可法脸面,直斥其不作为。史可法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半天,方说道:“起田兄说笑了,贼寇原本盘踞在庐州一线,荆州军突然自枞阳登陆后,连遭打击,目前业已进入大别山中,至今已有半月。”
瞿式耜冷笑道:“荆州军是奉了兵部的命令,还是奉了六省总督熊文灿的命令?无令而擅自动兵,与贼寇何异?”
瞿式耜步步紧逼,即便史可法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作色道:“按照起田兄的说法,当日左良玉瞬间由官兵变成贼寇,到底是谁蛊惑左良玉变成贼寇的?”
史可法在西安府任推官时,就曾组织过官兵讨贼,后来到了东南之后,更是面对面地与贼寇厮杀。在其戎马生涯中,深切地体会到炼成万余精锐有多难。因此,他对当初瞿式耜、钱谦益挑动左良玉擅自动兵非常不满,更是为将近万余精锐的覆灭感到痛心疾首。
因此,他对钱谦益和瞿式耜一点也不待见,只觉得东林之衰弱,这对师徒要负很大的责任。
这时,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将瞿式耜最为失败之事抖了出来。瞿式耜老脸挂不住,讪笑道:“左贼已灭,今日之贼,以林小三为甚!”
史可法反唇相讥道:“可法常闻,林小三即便为贼,也好过左贼为官兵。”
形势比人强,目前瞿式耜和钱谦益不过布衣,诸事还得依靠史可法这些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瞿式耜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屈辱感,继续说道:“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要对付田楚云的乱兵,并不一定伐兵,只需得到一人,足以令其自乱,甚至可能收其乱兵,为朝廷所用。”
史可法不屑地看了看瞿式耜,也不说话,心里却暗骂不止:以为读了几句兵法,就可以到处吹牛?幼稚!
瞿式耜苦着脸笑了笑,心里暗道:东林一脉凋零至斯,就连内部也取了纷争,难道是天要亡我东林?
他强忍着内心的失落,道:“不知宪之老弟是否还记得容美土司的田楚产?”
史可法面无表情,冷声道:“当然记得。田楚产尸骨早已成灰,不知起田兄有何计较?”
“当日林小三污田楚产谋反后,一举攻破两河庄,田楚产自杀身亡。天可怜见,未使忠良绝后,其子田玄历经千难万苦,终于从林小三的魔爪中逃脱。”
史可法猛然醒悟,问道:“起田兄难道想从田玄着手,招降田楚云、刘梦雄和田楚信等将?”
瞿式耜点头道:“正有此意。”
史可法惊疑不定,继续问道:“起田兄已经找到了田玄?他现在在何处?”
“事关忠良之安危,还请宪之老弟恕罪,式耜不敢随意透露!”
瞿式耜卖了个关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史可法大喜,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内不停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道:“如此甚妙,林小三对容美降将丝毫不设防,听任其率兵在外,十有八九要自食其果。”
“只是……”史可法在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后,头脑恢复了冷静,道:“田楚云、田楚信和刘梦雄三人出身土司,忠义之念本就淡薄,况且,他们在林小三处身居高位,林小三对他们也是信之不疑,仅仅靠田玄,说服他们投降的可能性并不大。”
瞿式耜冷笑道:“式耜自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要是没有万全之策,式耜哪里敢来拜访巡抚大人?”
瞿式耜的话说得怨气十足,让史可法羞愧不已。史可法躬身拜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起田兄恕罪。我东林一脉,颓势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