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太极眼力敏锐,将范文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只是沉吟不语。倒是索尼被晾了许久,心里忐忑,连忙说道:“陛下,奴才担心,万一林纯鸿铁了心想在辽东半岛牵扯我军,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辽东半岛修筑城堡,那该如何是好?一旦城堡筑成,林纯鸿算是在辽东半岛立了足,必成我大清心腹之患。”
皇太极道:“天启七年时,东江军镇不也在旅顺口筑了城?还不是照样被我军攻占?更何况,那时我军还没有红夷大炮。”
索尼并不像范文程那么谨慎,一时口无遮拦,急道:“陛下忘了襄阳城防图了?”
皇太极悚然一惊,方才想起三日前索尼送来的襄阳城防图。那份城防图来源于晋商,并不完善,兵力部署、炮台什么的一应皆无,只有大致的轮廓。但仅仅只是轮廓,却让皇太极倒吸了一口凉气。襄阳坐落于汉水之滨,汉水之北,有樊城为卫城,两者有浮桥相连。城防并不高,但四周伸出了若干个尖锐的突起。
皇太极一眼就看出,襄阳城与宁远城有相似之处。当初,袁崇焕仅仅只在宁愿修筑了一段延伸出来的城墙,就让大清兵吃足了苦头,不过,相比较襄阳城而言,宁远城算是小巫见大巫,襄阳城可不是伸出一段城墙,而是全城都变成了刺猬,无论从何处进攻,都面临着三面的打击,登城作战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林纯鸿有可能在旅顺口修筑这样的城墙,皇太极的内心剧烈起伏起来,变得有点心浮气躁。
范文程心里一动,觉得说话的时机已到,赶紧磕了个头,恭敬地说道:“陛下,奴才认为,在旅顺口修筑如襄阳城般的城堡,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嗯?你接着说!”
“修筑如襄阳城般的城堡,耗银几乎在两百万两以上,这还是在取石材方便,无敌军威胁的情况之下。想那旅顺口,石材从何而来,大量的劳力从何而来,如何保证筑城劳力的安全?”
“退一万步讲,即便林纯鸿想修筑城墙,从海外运送石材,运送劳力粮草,那成本该有多高?奴才估计,五百万两银子恐怕都难以打住!有这五百万两银子,林纯鸿可以训练出多少兵丁?”
“而且,我大清骑兵精锐,一旦发现林纯鸿筑城,铁骑践踏之下,林纯鸿又如何阻止我们的进攻?如此看来,奴才认为在旅顺口筑城,几乎不可能。这也是林纯鸿处心积虑地想在朝鲜用兵的理由!”
前面的话,说得皇太极频频点头,但当范文程提到朝鲜,皇太极的心里一紧,旋即恢复正常。范文程提到朝鲜,无非就是在提醒皇太极,林纯鸿很可能不会放过朝鲜,与其担心旅顺口子虚乌有的城堡,还不如多长一只眼盯着朝鲜。
皇太极赞许地看了看范文程,以资鼓励。但是,皇太极的内心,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甚至还有点苦涩。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地培养满族精英,却收效甚微。他甚至还悲催地发现,满族中的贝勒大臣有时甚至还赶不上他的妃子博尔济吉特氏。唯一提的上台面的多尔衮,也有限得紧,更何况,多尔衮还是他严厉压制的对象之一。
反观范文程等汉族精英,却一个个目光长远,玩起阴谋来一套又一套的,远非满族人所能及。唯一让他反感不已的是,这帮汉族精英说话吞吞吐吐的,说一半留一半,特不爽快。
必须得吸收更多的汉族读书人进入朝廷,又不能让他们势力过大反噬,皇太极陷入了沉思之中。
范文程和索尼哪里知道皇太极早已在思索别的问题,兀自跪伏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过了半晌,皇太极方才挥手令范文程退下,留下了索尼。皇太极又与索尼密议个把时辰,方才下令召集贝勒大臣议事。
皇太极一直未对辽东半岛的掳掠无动于衷,诸贝勒大臣早就心急火燎的,得到召集后,立即赶到崇政殿。
崇政殿内,一向骄傲、脾气火爆的阿济格,今日却分外老实,一言不发,对投来的鄙视目光视而不见。在诸贝勒大臣的心目中,所有的变故皆来源于皮岛之战失利,要是阿济格能顺利攻取皮岛,哪有荆州军依托皮岛肆虐辽东半岛之事?
要不是皇太极高坐于龙椅之上,恐怕当众就有人上前羞辱阿济格。
皇太极见众人到齐,也不废话,直言道:“明军屡次登陆,掳我子民、杀我勇士、掠我财务,短短一月之内,居然有三百二十名勇士被杀,又有四千五百多名包衣被掳,诸位议议,该如何应对?”
皇太极的话刚一落口,豪格就挑衅地看了看阿济格,还不忘记将眼角的余光转向多尔衮,旋即出列,拜服于地,道:“陛下,所有一切,皆因攻取皮岛失败而导致,臣以为,为了彻底断绝掳掠之祸,唯有攻取皮岛!”
四小贝勒之一多铎一听,见豪格毫不忌讳地将矛头指向阿济格,忍不住跳了出来,跪着奏道:“陛下,据报,六艘巨舰虽已离开皮岛,但又出现了四艘状若蜈蚣的巨船,船上不仅有炮,而且还有风帆和船桨,行动非常迅速,现在想要跨海击岛,恐怕不太现实。”
豪格见多铎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不由得阴声道:“哎……要是当初一举拿下皮岛就好了……”
多铎正待反驳,却听见皇太极怒道:“召集你们议事,难道是听你们吵架的?有谁再提此事,休怪朕下手无情!豪格,滚下去!”
豪格唯唯诺诺,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