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通篇讲的都是钱庄如何利用存款、贷款扩大经营规模,谋取大量利润,道理虽简单,但周望等人显然从未听说过,直看得连番点头。
朱之瑜的反应最为机敏,看完之后,思索片刻,问道:“大规模吸引存款,的确是钱庄扩大经营的不二良法,只是,这与荆州财计有什么关系?邦泰钱庄的利润不能救急。”
林纯鸿笑道:“朱幕使,应该换一种思路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给每个公职人员在钱庄建一个账户,告知月钱已经存在了钱庄,需要时就可以去取,那将节约多少钱钞?”
朱之瑜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拍案叫道:“良法!果然是良法!”
张道涵也反应过来,马上算账道:“公职人员十万余,荆州军将士三十多万,弓兵三十多万,一个月的月钱超过两百多万,即便只有一半的人不马上动用存银,一个月就可以节省一百万的开支!事实上,远不止一半,这帮公职人员和将士,大多都不缺钱!”
林纯鸿笑着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
宋应星和周望也反应过来,点头叹道:“这世上的东西,还真是学不完,处处都是学问啊!”
林纯鸿看着宋应星,道:“现在,宋院长应该认为,自己有资格坐在这里了吧?你带领的精兵强将,包括行知书堂醉心于学问的学生老师,才是我们荆州的希望啊!”
宋应星激动莫名,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林纯鸿接着说道:“目前,钱庄仅此邦泰一家,这银子就相当于从左手挪到右手,自然可以这么操办。若以后有了其他的钱庄,邦泰钱庄要与其他钱庄竞争,荆州方面更多担负管理钱庄的职责,此法便无用。”
林纯鸿说到其他钱庄,倒提醒了张道涵,他马上问道:“江南豪商申请成立钱庄,都督为何迟迟不同意?当初在扬州时,不是支持郭铭彦这么干吗?”
林纯鸿道:“成立钱庄背后,牵扯太多,恐怕与朝廷、鞑子、晋商都有牵连,骤然允许成立钱庄,恐怕有后患,此事容日后再议。再说,荆州也不缺江南豪商的那点保证金,还是稳妥为妙。”
张道涵与朱之瑜点头表示赞同。张道涵接着问道:“强迫吃财政饭的人存银,固然每月可节省上百万的开支,只是荆州目前财政缺口高达八百多万圆,这个窟窿还是没办法弥补。”
林纯鸿道:“我们手头,还有一大批重工坊,能卖,就卖了吧!”
张道涵四人面面相觑,默然半晌,才问道:“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我们目前虽然困难,不至于将根基都卖掉吧?”
周望的反对最为激烈,站起身来说道:“无论是造船,还是炼钢,都是荆州军作战的基础,没有了这些工坊,我们如何作战?”
林纯鸿道:“当初,我们无法控制荆州的税收,不得已之下,方才自己开设工坊,谋取利润,现在,荆州境内的税收,我们能够一分不少地征收,情况已经变了,我们也应该跟着调整。出售这些重工坊,好处多多。”
张道涵道:“这些工坊无法控在手中,心里总是不安,万一有商人行不法之事,难以管控。”
宋应星受到了林纯鸿的鼓舞,信心大增,此时也畅言道:“出售工坊,技术工匠、熟练工人都有外流的危险。”
林纯鸿点头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先说说好处吧。”
四人侧耳倾听:“首先,工坊出售之后,效率更高。这个就拿棉纺工坊和榨油工坊来说,出售之后,盈利水平远远高过未出售之前。后来郭铭彦算了一笔账,荆州收取的税收,要比控制工坊创造的利润高一大截。”
这个显然是事实,四人不得不承认。实际上,现在荆州控制的炼钢工坊,已经有一少部分出现了亏损,让张道涵曾经忧心不已。
林纯鸿接着说道:“出售工坊,还可以减少我们的开支。现在,我们供养的工人超过十八万,这笔开支也是大数目。往后,这个包袱算是甩脱了,我们只管监管、征税即可,所需的公职人员也可以减少。”
“另外,可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工坊出售后,采用新技术、提高生产效率方面,远比我们自己做得好。就拿棉纺工坊来说,荆州地区工人的月钱比苏松地区高一大截,这帮工坊主拼命地建水力工坊,减少工人数量,以至于棉布的价格、质量反而比苏松地区有优势。现在广州已经很难再找到苏松地区的棉布,这就是明证。”
说到此处,林纯鸿心里叹了口气。后世的中国,民营经济在诸多限制之下,依然涌现出足以改变时代的阿里巴巴、腾讯等公司,而广大的国企除了凭借垄断地位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外,几无任何创新,也没有任何引领新经济潮流之举,整个民族的创新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压。若荆州真要走这条老路,恐怕最终也是死气沉沉,慢慢消亡于历史中。
林纯鸿的观点,四人虽打心眼里不愿接受,但这些显然都是事实,无法辩驳,场面一度陷入沉寂之中。
思索良久,张道涵说道:“盘子太大,恐怕集荆州所有商人之力,也难以接手。”
林纯鸿点头道:“张府令说得有理。我们控制的重工坊,除了场地、房子、机器外,最为值钱的应该是十多万熟练工人和工匠,这些都应该纳入计算之中。仅靠荆州本地商人,恐怕真没有这么雄厚的经济实力。不过,我们的眼光应该放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