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句俗语用在杨嗣昌、陈奇瑜身上,对他们近期心里状态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
先是范永斗首先从行知学刊中发现了《金本位、银本位利弊之辩》一文,惶恐万分,迅速通报李多义、杨嗣昌和陈奇瑜,预测林纯鸿很可能利用调整金银兑换比的机会打压银票。
最让范永斗着急上火的是,并不是银票的未来,而是他生意的根基:票据。范永斗的票据,以大圆为计价单位,金票与大圆兑换比的变化,势必给他造成惨重的损失。
范永斗虽然混迹生意场大半辈子,玩票据也有数年功夫,但他对金融、货币的认识多出自于直觉,并未形成完整的体系。
显然,范永斗高估了林纯鸿对源丰钱庄票据及朝廷银票的关注度,理所当然地认为林纯鸿此举的目的就在于搞垮银票和源丰票据。
范永斗如此,李多义、杨嗣昌和陈奇瑜对金融货币的理解还没有他深刻,自然也陷入惶恐之中。
果然,仅仅过了十数日,就从荆州传来消息,荆州方面将金票升值,并且疯狂加印金票,大圆如同流水一般流入林纯鸿的金库之中。
正当四人脸色灰败地准备接受失败的命运时,他们赫然发现,荆州、江南及广州的金融混乱,对银票和源丰票据的影响微乎其微。银票依然如故,并未出现大规模挤兑潮。
四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让林纯鸿来给他们上课,林纯鸿一定会告诉他们:大明各地,如同一块块封闭的经济体,相互之间的联系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近十年来,由于荆州大肆发展水运,致使江南、广州逐步融合,方出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局面。至于北方,由于交通不便
政治阻隔,荆州、江南及广州的变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会波及北方。
也就是说,银票、源丰票据迟早会受到金票升值的波及。
林纯鸿当然不会来给他们上课,也不会如良师益友一般,将道理说透,所以,他们依然蒙在鼓里,还以为钱币的运行规律就是这样。
杨嗣昌四人终于松了口气,将心放回肚子里,开始着手将银票推广至军队中。
与此同时,杨嗣昌借着银票获利五六十万大圆的机会,从京营中精心挑选出孙应元和周遇吉,令二人率领本部精锐千余人,至山东招募士兵,组建羽林军。
杨嗣昌非常大气,直接给了羽林军两万四千人的编制,并承诺按时足额发放军饷、提供粮草军辎。
此举,无疑在侵夺曹化淳的权力。曹化淳极力抗争,奈何朱由检将大明中兴的希望寄托在杨嗣昌身上,言听计从,并不理会曹化淳的唧唧歪歪。
曹化淳郁闷难平,撺掇着高起潜给杨嗣昌下点眼药。
高起潜与杨嗣昌有过一段蜜月期。只是,大明朝廷开始奋力革新之后,杨嗣昌的权势越来越显赫,引起了整个内廷的高度精惕。高起潜作为内廷重要一员,与杨嗣昌渐行渐远,关系逐渐疏离。
高起潜随便在朱由检面前扇风点火一番,促使朱由检在羽林军中设置了监军。朱由检对羽林军寄予厚望,自然希望高起潜亲自担任监军,将这股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高起潜对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羽林军压根看不上眼,略施小计,让朱由检任命陈奎为羽林军监军,为将来埋下了一只伏笔。
对此,杨嗣昌也无可奈何。毕竟,朱由检作为帝王,自然希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他根本不敢置言,以免给政敌攻击他的口实。
当孙应元、周遇吉刚刚率本部南下,杨嗣昌又收到了消息,李自成为了对抗即劗即将入陕的绥靖行营,经皇太极首肯后,从蒙古鄂尔多斯部借来六千骑兵。与此同时,皇太极为了拔除朔州这根钉子,纠集了两三万骑兵,对骠骑军施加压力。
接到这个消息后,杨嗣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百个不愿意看到李自成与皇太极勾结在一起,也不愿意看到蒙古骑兵在大明境内纵横驰骋,但相比较李自成和皇太极而言,朝廷目前面临的主要压力还在于林纯鸿。
现在李自成和皇太极能联合起来对林纯鸿施加压力,抛却个人情感,杨嗣昌还是喜闻乐见的。
看来,当初将陕西这个麻烦抛给林纯鸿,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杨嗣昌的喜悦还未持续两天,又骤然获悉:林纯鸿通过加印金票及出售重工坊,获利两亿多圆!
两亿!
相当于大明朝廷七八年的收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杨嗣昌差点喷出了鲜血。他殚思竭虑,熬白了头发,躲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方才让银票正式出炉,目前获利不过五六十万圆,而林纯鸿轻轻松松抬一下嘴皮,就获利两亿多!
两亿对五六十万,谁听到了都会丧失继续前进的信心。
正当杨嗣昌快要失去信心时,周边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由于金票升值,张彝宪的铸币工坊大圆积压,难以持续以前的盈利神话,致使朱由检的内帑直线下滑。朱由检大怒,责令张彝宪两个月内恢复盈利。
大环境如此,张彝宪哪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好告之朱由检,由于林纯鸿的金票升值,大圆无人愿意要,往后,恐怕铸币之利难以为继。
朱由检绝不甘心,将杨嗣昌唤来,看有没有办法阻止金票升值。
杨嗣昌能有什么办法,哼哼唧唧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朱由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