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韩飞宇在外面是个谦谦君子,那在自己家里则是一个绝对的暴君——
虽说当初求娶风轻雨时是抱有其他目的,可真的见着那位美名在外的六公主,韩飞宇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老婆吗,自然貌美如花最能让人艳羡了。心满意足之下,两人很是过了一段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只是风家女子,自来性情都是刚强的,饶是风轻雨性子温柔,也无法做到以夫为天的地步,甚而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比方说韩飞宇想知道关于风家更多的事,风轻雨即便不出言反对,却总会岔开话题,每每惹得韩飞宇不乐。这样的小事多了,两人之间渐渐的就产生些龃龉。连带的韩飞宇对韩卓也便有些不喜。
后来风轻雨死去,韩卓又整日哭哭啼啼,惹得韩飞宇越发不快,到最后终于娶了把自己当做神一般崇拜的兰明珠,并有了乖顺无比的好女儿韩琼玉,再瞧韩卓,越发长成了一个刺头的模样,不独不和自己亲近,更是每日里以让自己丢脸为乐事。
这样的韩卓,无疑让韩飞宇不耐之外更加厌憎。
以致韩飞宇见到韩卓几乎从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幼时还好,韩卓每每见到韩飞宇,都和老鼠见猫一般吓得簌簌发抖,待及稍长,却是学会了跟韩飞宇作对,韩飞宇哪里肯和他多说,总是吊起来打一顿了事。
又有贤妻兰明珠在外“哭诉”,外人只以为是韩卓淘气,不独没有人为韩卓出头,反而责怪他太过不争气。
还是第一次,被长老这般当众指责!
而且,什么叫“怎么和阿卓说话的”?明明自己才是老子好不好?怎么长老的话里,反倒是要自己低头?
却也明白事关邬家堡兽魂甚至韩家重宝,若然真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准家主位子说不好就会易主!相比起自己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只得暂时让这个不孝子得意一会儿。当下强压怒火,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和煦的笑容:
“阿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爹可就你一个儿子罢了,怎么舍得把你送人?你莫要听旁人胡说——你只告诉爹,你在邬家堡,是不是遇见了什么?”
旁边的兰明珠也含泪道:
“是啊,阿卓,方才是你妹子不好,冒犯了你,你真有什么怨气,就冲为娘发便是,切不要和你爹生分,无论怎样,你们都是亲父子啊!”
“好啊。”韩卓倒也痛快,“想要知道邬家堡的事情,可以,不过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这个女人——”
口中说着,眼睛直直瞧向兰明珠。
兰明珠似是“这个女人”的称谓给打击到了,强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阿卓,你,你怎么能这般,同,娘说话——”
韩卓神情愈发不耐烦——这样的情形实在见得太多了,无非就是要向旁观者彰显她的柔弱、自己这个继子的狠毒罢了:
“兰明珠,这里可不是灵虚山,你的眼泪还是省省吧,还是你以为,你哭完之后,我兄弟也好,妹子也罢,或者言爷爷他们就会为了你骂我一顿?而且我可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再哭下去,说不好我心情不好了,有关邬家堡的事就不想再提了!”
话音一落,韩渠已经沉下脸来,韩飞宇也低声斥道:
“别哭了,那那么多眼泪!”
却是这会儿才发现,台阶上的言家人也罢,江皓言也好,脸上神情都是讽刺至极。
兰明珠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兼且羞怒无比——这里可是龙楚,自己一心想着衣锦还乡的地方,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继子和丈夫这般斥责!更是暗暗的对韩卓又记了一笔账。
“不哭了?”韩卓神情愈发尖酸刻薄,“果然是收放自如。”
兰明珠却只作未闻,淡然道:
“阿卓,你有什么事,只管问便是,即便你不把我当娘,我却始终是拿你当亲生儿子的——”
“是吗?”韩卓冷笑一声,“你始终想做的,不是我的娘,而是,韩家少夫人吧?”
“不然,你告诉我,当年,我小姨风轻音见了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如何和别人勾结,设计她跌落山崖失去记忆,然后自己鸠占鹊巢,堂而皇之的成了韩府夫人的?”
韩卓声音不大,兰明珠却觉得宛若雷击,看韩卓的神情宛若见了鬼一般,竟是止不住踉跄了一步,脸色也一下苍白至极。
“你胡说什么?”韩琼玉忙一把扶住母亲,咬牙切齿的瞪着韩卓,“你明知道我娘胆小,还这么吓她有意思吗?韩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人,好歹,我娘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
兰明珠终于回过神来,一眼瞧见旁边的丈夫狐疑的眼神,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竟是立即泪如雨下:“阿卓,你就这么恨我吗?竟然,这么编排于我——我和轻音,本是亲如姐妹,我心里,只想她好啊!你怎么这般污蔑我——”
韩卓和皓言对视一眼,展颜眉宇间更是一片冷意——
方才兰明珠的失态,众人可是尽收眼底。
实在是韩卓这番话虽是诈哄居多,却也不是全无根据——
据岳坤星的回忆,他当初遇见风轻音,是在一处山崖之下,彼时风轻音狼狈之极,甚至头部因遭受重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据卢雪寒的回忆,当初得到的确切消息,是风轻音到了龙楚的,卢雪寒既然不在,言玉清又早已嫁入江家,她能去的也就只有戚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