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长河,落花无数。纷纷扬扬,唤醒沉睡的春季。宫门外,高墙下。一丛迎春开的正好,迎风含笑。萧誉轩走在堤岸旁,看着粼粼水涡,满心都是复杂的感情。
他被杖刑之后,逐渐变得沉默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才要信步来这园子转转。谁知却是下了蒙蒙细雨。没奈何,他只好暂时躲避到廊檐下。
望着模糊的天际,远处的山峦亦是朦朦胧胧。“听说你受伤了,如今怎么样?”是离若的声音,原来离若本是心里烦闷,也便在院子里散步。刚巧在这里遇到了萧誉轩。
萧誉轩回身,看着面色削瘦的离若。便知这些日子,离若心力憔悴。遂笑着摆手:“不妨事儿,倒是你,这些日子又瘦了许多。”怎么能不瘦呢,离若的脸色都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离若淡然一笑,然后上前站在萧誉轩的面前。满心窃喜,却又低声道:“如今正下着雨,这儿离佛堂最近,不如……去避避雨吧……”她素日间那般冷傲的性格,此刻全然不见。
一时之间,萧誉轩推辞不过,便随着离若进了佛堂。两人绕过房间的大插屏,便来到偏殿内院。檀香萦绕,青烟在佛堂间漂浮着。似是脱离红尘般的缥缈,就连茶香也都变得悠然。
桌案旁边,梅子早就沏好了茶水。茶炉子上翻滚着的开水,似乎要将整间卧室,渲染成一片空灵毓秀的天地。离若坐在用梨花软塌铺好的座椅上,然后细细的在茶盏里,放上一枚莲子。
萧誉轩与她对坐,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碧蓝色衣衫的离若。她端着茶盏,那般认真的神情,与性格耿直的嫣然,恰成一对鲜明的比对。“你可认识彩茵?”萧誉轩总不甘心,离若难道一点证据都没有么。
谁知离若听了这话,手里的茶盏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随后,梅子在旁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掌。离若便浅浅一笑,点点头说道:“当年都是一同入宫的,怎么会不认识呢?”
但见萧誉轩慢慢饮了口茶水,然后开口问道:“她曾经服侍过徐妃娘娘,又与徐大人相交深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父亲也是跟徐大人同朝共事,想来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吧?”
听萧誉轩说的话语,理由甚是充分。离若却是心里一惊,却终究是一笑而过:“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儿来?”她举起茶盏来,想要掩饰内心的不安。一阵冷风吹来,让她的心绪渐渐平复。
春雨,迷离,叶落。满地落花,堆满石阶。风卷落红,阵阵如一场朦胧烟雨。面对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萧誉轩着实没有一点胃口。他想起楚云宏说的那番话,便是不甘心。
“阿若只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彩茵找过你?”离若亲自上茶的那一瞬间,登时愣在那里。她不曾想到,此前关于萧誉轩的目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会的,自己与彩茵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人知道的。那天晚上下了雨,萧誉轩没有来向晚阁。彩茵说起宁王夺取皇位一事的时候,离若着实也唬了一跳。原来在京都城,父亲与徐大人都做好了准备的。
诞下龙子,或可作为宁王的子嗣。离若每次想到彩茵说的这句话时,心里有些半信半疑。这个小小侍女,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何况现在一切不是好好地,非要去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且不说当今皇上得来的皇位不正,单单是凭着苏贵人失宠这件事儿,就应该答应了我,”彩茵郑重其事道,“如今在琅琊行宫,苏贵人大可以用尽各种法子,有了身子便可……”
也就是说,按照彩茵所言。离若只要怀有龙胎,那么就可以“诬陷”楚云昭。让楚云宏借这个由头,处罚楚云昭和离若自己。等到时机成熟,再有彩茵带领离若与宫里一起造反。
既然楚云昭不愿意夺位,那么就让彩茵和离若,创造这个机会吧。离若素来雷厉风行的性格,此刻却是犹豫了许久。她在宫里三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苏家。
而今彩茵忽然告诉自己,帮助楚云昭坐稳皇位,便可以使得苏家长长久久。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彩茵给离若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不管如何,宫里的军备是早就预备好了的。
看着眼前,这个曾救过自己的萧誉轩,离若着实非常难过。让她忽然断了这层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离若好容易,得来自己的幸福。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唯恐化为一场镜花水月。
如今萧誉轩问起彩茵,让离若的心漏跳了几拍。她不停地饮着茶水,想要温暖自己的心口。却被萧誉轩看在眼里,他上前抓着她的小手:“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倒不像是平日的你了。”
似乎萧誉轩已经知道了什么,又或许是自己多心了。离若渐渐的舒了口气,将内心的苦闷暂时压在心头。她不能够说出去,毕竟萧誉轩是殿前侍卫。连累了他倒不好了。
微风吹来,晃荡着几点涟漪。萧誉轩此时对离若的神色转变,已经有了些许眉目。遂起身告辞:“阿若为苏家着想没错,但我不希望,你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什么坏事儿来——”
看着萧誉轩离去的背影,离若彻底坍塌下来。关于这件事她也曾想过退路,可惜父亲在徐茂才手上,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若是前进一步的话,又会放弃萧誉轩,该如何办呢?
东风袅袅,梨花飘香。数排大雁沿着北归的路途迁徙,接连几天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