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澄城,彩舟云淡。浅浅的阳光,流过时间每一处角落。如温暖的爱,轻轻拂过湖面上的坚冰。于是开始溶化的冰块儿,随着绿藻慢慢荡漾在湖面,漂浮着,生长着。
当楚云昭再次走过九曲桥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昨天。青鸾说起的那些话,偶然间浮现在面前的一幕幕画面,总会让楚云昭心痛。他以为从边关回来,他的鸾妹妹就会跟他离开宫里的。
然则一切并非如他所愿,迎娶嫣然不说,还要背负着为皇兄巩固皇权的任务。再加上母妃临终前的遗愿,又有彩茵在旁不断催促。楚云昭只觉满心都是沉沉甸甸的,无法释怀。
“宁王殿下是来寻皇上的么?”说话之间,却见一个身形袅娜的女子站在身后。楚云昭定睛去看,便见陆亭枝穿着一身碧青色大氅。裹着一件粉绿色的毛绒裙袄,笑意盈盈的朝自己走来。
楚云昭先是一怔,随后淡淡的摇了摇头:“早先听闻皇后身子不适,这便才刚入宫,预备过来的探视的。”九曲桥是连接后宫与前殿的又一条通道,刚好与苌华苑遥遥相对。
微风过处,送来梨花淡淡的清香。于是大团大团雪白的梨花,一层一层的坠落下来。刚好打落在陆亭枝的发梢,看着她清浅的笑涡。楚云昭感到万分舒坦,心里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我也是才从暖阁而来,可巧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陆亭枝抚了抚耳边的青丝,“有劳殿下记挂,一切有皇上照料呢。”听闻皓雪不在储秀宫而在正阳殿的暖阁,楚云昭方才明白,为什么昨天青鸾生气了。
想来是因为那份在乎吧,怎么楚云昭与青鸾的青梅竹马,终究抵不过后来的朝夕相处。他慢慢的坐在桌案前,饮着茶水。望着那盘棋子出神:“黑白相斗宫格间,如何相去不相还。”
梨花飘落,在茶水中泛起微微清波。陆亭枝亦是与他对坐而下,又吩咐彩茵前去温一壶暖茶来。然后紧接着楚云昭的句子,脱口而出道:“纵横捭阖赢天下,风云英雄带笑看。”
“从来不知,陆贵人竟还会说出如此豪放的句子来,”楚云昭不觉夸口赞扬,“比得那温婉情理的句子,更是强硬不知多少倍。”不知为什么,每次与陆亭枝坐在一起,楚云昭总会放得很开。
于是两个人对坐在梨花树下,温一盏暖茶。下一局棋子,开怀的畅谈近日来的事情,着实是一件趣事儿。风吹起,卷起遍地的梨花开落。刚好有一朵梨花,恰到好处的别在了陆亭枝的发鬓间。
“一朵梨花盈盈开,随风散落美人怀。”楚云昭信手拈来的句子,却是这样的自然流畅。让陆亭枝不觉满面通红,像极了夕阳下被彩霞染红的梨花。轻轻暗香,浅浅初春。
雨落黄昏后,彩霞漫天飞。暖风迭起,打起林间的黄莺儿。半空中浮动着一层暗香,闻来让人怡然自得。品暖茶清淡雅致,听棋子落地有声。楚云昭仿佛,找寻到了超然物外的境界。
站在白玉栏杆处,望着逐渐被黑夜吞没的远山。楚云昭亦是叹息时间的流失,原来这红尘俗世不过一场大梦。恰如这青山叠嶂,很快就会被暗夜所掩盖。再也找不到,日出时的壮丽景色。
“时间委时有些晚了,”陆亭枝望着天空,不觉喃喃自语,“我这就该回去了,下次在与殿下下棋,可好?”她满怀期许,温婉的话语中,是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
没有谁会知道,陆亭枝自从经历了杖刑、母亲过世之后。越发变得足不出户,尤其是每逢阴雨天。后背总是会泛起酸疼来,许是杖刑后留下的疤痕吧。她现在只想着,默默安葬了母亲。
“你只放心,本王定会查出幕后真凶,将她带到你母亲面前恕罪的。”楚云昭心里也自然明白,凶手是白素兮无疑。就算是不为了这件冤案,也为了青鸾的心愿,为了皇权着想。
陆亭枝用一双多情的眸子,看着楚云昭。满满的都是感动,感动过后却是不一样的情愫萌生心头:“殿下以后,唤我小亭吧。”这是她的闺名,如今母亲没了,楚云昭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彼时遍地的梨花随风纷纷,在两人之间交织成一道透明的珠帘。陆亭枝浅浅的笑靥如花,温婉的如春日般的湖水。楚云昭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安静的青鸾,随口而出:“小亭,我日后再来看你。”
离开九曲桥下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山间。空中氤氲着潮湿的气息,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楚云昭才要预备慢慢踱步而去,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殿下请留步!”
当楚云昭回过头的时候,才看到来人正是彩茵。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彩茵的身影了。楚云昭还只是以为,彩茵会就此忘了那壮事情。怎奈何彩茵悄悄跑了出来,特意找到了他。
“如今李家私自贩卖罂粟,白素兮又是杀害陆伯母的凶手,羌族的细作。皇后又是病危在即,皇上日夜照顾。这样好一个时机,殿下何不趁此站出来主持大局。彩茵好推波助澜,力保殿下登上皇位!”
听着彩茵十分兴奋的诉说着她自己的“伟大计划”,楚云昭不觉满心都是格外的烦躁。他微微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彩茵啊,倘或没有了国,还哪里会有家呢……”
当初青鸾对楚云宏下毒手的时候,楚云昭便百般责怪。如今他又岂会乘人之危,夺取皇兄的宝座。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随后彩茵说的话,更是让他无言以对:“殿下忘了徐妃的遗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