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目光太灼热,方才被人唤作文琅兄的青年回过身,疑道:“瑜林?”
也是巧了,那旁系早夭的孤儿名唤沈瑜林。
贾环一怔,回过神来,忙羞涩一笑,“许哥哥好。”
许文琅微微一笑,半弯下腰对他道:“沈兄与我是同辈,你当唤我许伯父。”
这下倒是哄堂大笑,祁天扭头,看许文琅一脸认真地等着小孩那声许伯父,忍不住道:“小瑜林快叫罢,这人死心眼儿,你不叫他一声他不放你走。”
林致远一向嘴上不饶人,此时便笑道:“文琅平素辈分最小,这下可找着能欺负的了!小家伙可别叫他!当心他来劲。”
正寒暄的沈襄杨素闻几人也回过头,颇有趣味地看着对视的一大一小。
贾环心下略沉,知道这是第二关,他凤眼微眯,黑白分明的瞳仁飞快地闪过一丝狡诈的精光,很快,却让人看得清晰。
略昂了昂头,束成单鬓童子髻的发丝衬得他灵气逼人,“本来,叫许哥哥做伯父也没有什么,毕竟怎样他都比我大。”
“只是……”小家伙嘟了嘟嘴,“伯父是长辈,要送晚辈见面礼的……许哥哥又没有送……”
说完,他只用那一双漂亮的凤眼去瞄许文琅腰间三色翡的美人坠。
这下贾环却是把许文琅挖坑埋了,那美人坠他记得,是纪家老库里的东西了,据说许文琅从及冠起便戴着,几乎戴了一辈子。
许文琅失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的文昌佩,蹲下身给贾环系上,林致远不依了,“小家伙看上的可不是这块!”
许文琅无奈,向周围拱手告饶道:“哥哥便哥哥罢,这三色翡不值什么,只颜色稀奇些,诸位却是看不上的,便放了弟弟一遭儿罢。”
祁天瞪了还待说些什么的林致远一眼,笑道:“文琅对这美人坠宝贝得紧,想是佳人相赠,诸位莫起哄。”
气氛正热,外头有人传话,荣国公府二老爷到。
林致远直接一口茶喷出去,回头对沈襄道:“看不出子静竟是个交友广泛的。”
沈襄早想好了由头,便道:“瑜林父母早丧,唯幼时与我亲近些,后来一路随我上京,却是走丢了,幸得贾员外郎的妾室赵氏相救,教养到如今,今日不将人请来也不像话。”
祁天唏嘘道:“小瑜林是个命苦的。”
贾环低下头,看似情绪低落,实则在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
他是想过要脱离贾府,甚至误导旁人自己是沈襄亲生,可从没想过沈襄只一句话便能连那一点儿血脉联系都断了。
何况,便是将来有人发觉他与赵姨娘关系,也只会以为沈襄是他亲父,毕竟,有谁会这么傻,为一个陌生孩童做到如此地步。
贾环狠狠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
若你今后待我如初,纪瑜林必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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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进得沈府来,因着身后的小厮被拦在外头,没了人低眉顺眼的陪衬,他的官步便显得有些滑稽。
他来,便是知晓这事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然而王夫人的话却是说进他心里去了:既然贾环已送出去了,多想无益,不如附送了赵姨娘,日后他若落魄与贾氏无干,若是富贵了,必要记贾家一份恩情,若他是个小白眼狼,左不过还有三丫头在呢。贾环独性子,谁也不亲近,只爱往探姐儿身边凑,挨了骂也是笑嘻嘻的。
想起昨晚刚开了脸的周姨娘,贾政便没那么不舍了。赵姨娘相貌虽美却粗俗不堪,哪有周氏的温柔小意。
因他一路走一路思量,小半盏茶的回廊竟走了一柱香,沈襄皱眉,看着吉时将误,便着人再去催请。
正当口,人到了。
在座的除去沈襄与许文琅是白身外皆是三四品官,苏从博却是皇子文师,正当一品,贾政的官步便僵在了门口。
林致远此时还在工部行走,官不大,正是贾政顶头上司,便似笑非笑朝他道:“贾大人好威风。”
贾政是个脸皮厚的,强压下心中不安,拱手道:“失礼了,诸位大人,下官骤失环儿……”
“贾伯父,环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