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氏家城门户大开,在秦军入城之前,城中残存的西家嫡系子弟就已被扫荡一空;那些旁系庶出子弟早就看这些嫡系不顺眼了,以前是大家要并肩抗敌,如今西尔德与白栋有了约定,那还等什么?他们早早就磨亮了屠刀。
看到从城门一直摆设到西氏宫室的人头,就连卫鞅都有些心中发寒,望了西尔德一眼:“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西尔德笑嘻嘻地对卫鞅轻施一礼:“不杀不成,他们会阻挠我开城归顺大秦,想必左庶长不会在意吧?”
卫鞅微微撇嘴,却没有说什么。这个少年勇猛狠绝,如今又成了白栋的学生,与他做朋友总比成为仇人的好,明明被抢了风头,还得夸奖人家做得好,不过还是下令将这些西家旁氏子弟和参与反叛的奴隶暂时拘押起来。
白栋与西尔德的谈判结果他当然知道,不过君命一日未下,他就可以行使主将的权力,任何人也说不出什么。至于西尔德,虽然做了几日‘叛军’首领,却是献城有功,现在又做了白栋的弟子,而且他在西家出身低下,是个女奴的后代,说是西家庶子都算是抬举这小子了。卫鞅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抓住白栋新收的‘爱徒’不放。
孟西白三家叛乱平定,孟家自然是被连根拔起,土地一半被收为国有,一半赏赐给了在这场叛乱中立下大功的白家,孟家和白家的奴隶从此成为自由农民,可以按需租种国府或白家这种‘新兴地主阶级’的田地,可以想见在今年秋天雍郿附近会有一个好收成。
西家的土地则暂时收归国有,这些西家旁支子弟究竟如何处置,还要看嬴渠梁究竟是如何一个想法。在卫鞅看来,嬴渠梁未必会事事都依从白栋,西家毕竟是参与了反叛,没理由孟家诛灭九族却只除去西家的嫡系子弟。如此行法不公是变法大忌,更为新君大忌。嬴渠梁毕竟为君日短,比不得老赢连根深蒂固。
渭水河边只有孟家人受刑怎么够?加上西家这些旁氏子弟才可过两万之数!一想到自己会同时监斩两万名死犯,卫鞅就会莫名的激动。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渭水染红之日,左庶长的名字将会比‘白子’更为响亮,也只有到了这一刻,秦国变法才算真正开始!
拍了拍西尔德的肩膀,让他带上行李卷儿跟随聂诸先去书院报到,白栋用眼睛余光瞥了卫鞅一眼,无论自己如何压制、尝试劝服,猛兽就是猛兽,如今这头老秦的猛兽就要出闸了。偏偏自己也是打开闸门的人,这简直就是个最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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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坚持要夷平西氏三族,否则就会使得法令不公,天下沸腾,不利于新法推行。寡人以为他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不明白四弟你为什么定要为西家请命,只是为了那个天才小子西尔德?”
嬴渠梁亲手为白栋斟上一杯茶,目光中有些玩味。白栋这次以督军身份与西家谈判,更为西家叛贼请命,难免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白栋是在刻意打压卫鞅声望,名为支持新法。其实是在为变法设置障碍,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变法不等于杀人,君上毕竟是老秦第一人,您是有特赦权的,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么多人呢?”
白栋微微叹息,他对嬴渠梁的分析果然没有错。这位孝义双全的国君有一点与卫鞅相同,杀心太大!或许他与卫鞅有着同样的想法,认为孟西白公然违抗新法不杀不足以立威,可惜聪明如嬴渠梁,还是不曾看到杀戮过多会带来的反弹。
即使在嬴渠梁身前。秦国变法也是遭遇了莫大的阻力,而这份阻力正是来源于卫鞅的过多杀戮。世人都说卫鞅二十年变法令秦国得强,其实并非如此,卫鞅在变法成功后,老秦唯一打得漂亮仗就是全歼魏国公子昂的大军,收回了河西故土,可就连这场战役的胜利,也是靠了卫鞅的不光彩手段。
而且此仗过后秦国便再无开疆拓土之举,还要等到小赢驷长成,这才任命司马错尽取巴蜀之地,秦国始称强国。
所以卫鞅的成功并不是真正从根本上增强了老秦国力,只是在他有生之年竖立了新法,让这种本质为‘强国弱民’的新法经过几十年的运转发展,才累积出后世的强秦,到嬴政时终于产生质变,一举荡平天下。但也正因为新法从一开始就过于‘刻薄狠杀”才会使得秦国迅速灭亡,赵高和秦二世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秦国灭亡的罪魁祸首还是在‘行法过严、肆意杀戮’!
如果不是怕嬴渠梁反弹,白栋甚至会反对诛灭孟家九族。何为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一道诛灭九族的命令传下去,孟双成老婆的族人、儿子老婆的族人,都在诛杀之列!在后世律师出身的白栋看来,这简直就是残暴无比、极其落后的法律。不过他还不会愚蠢到跳出来与嬴渠梁唱对台戏,孟家是很难救了,西家则必须要努力争取。
卫鞅变法有两个阶段,这一阶段还是是从赏军功、废井田入手,基本不会涉及到国民利益,就算遭遇抗力,也还不会牵动全局。可是因为白栋的出现,历史已经开始受到了轻微影响,卫鞅初次变法已经比历史记载的提前了一年半,二次变法恐怕也不会拖延到十几年后了,说不定几年后就会提出二次变法方案。白栋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引起朝野震荡的二次变法条款将会挑战老秦人几百年沿习的风俗,在推行之初,天下皆曰反对,卫鞅为了彻底推行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