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让跳蚤改变心意的其实不是周王姬扁即将宣发的什么‘罪己昭’,夫君虽然很能说,一张口能让杨朱先生那样的雄辩之士都会哑口无言,却也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她改变想法;没有人知道,外表坚强的跳蚤姑娘其实有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更没有人知道,在首阳山的那些日子中,白日间提剑杀人都不会皱一下眉毛的‘跳蚤师兄’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是叫着‘父亲母亲’醒来的。世上又有哪一个为人子女的,不想投入父母温暖的怀抱?恨得越深,那其实就是爱的越深啊
雨下的更大了,跳蚤却没有走下城头的意思,似乎雨中的洛邑很美,很值得她留连欣赏。不过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巍峨耸立的天子宫室上,对诸侯垂涎的九鼎更是没有看上一眼,而是将目光望向城门下方。
透过蒙蒙细雨望去,城门处的车马人流极为稀少,几名负责守卫的周兵正在倚长戈打瞌睡,城门前只有一匹瘦马在泥地里打着崴,无比艰难地向城门方向走来。
这匹马并非什么雄健的战马,生得又瘦又矮,连马毛都掉了一多半,拉动一辆小车都很吃力;老主人正在不停的扬鞭催马,一个年轻人则在拼命推动着马车,希望可以稍减马的负担,让它顺利越过这片泥泞。
马车(上放了两个小半人高的木桶和一叠放在木盆中的黑碗,木桶盖子半遮半掩,有股子微微的甜香味道从桶内传出来。温热温热的。竟然穿透了雨雾直达城上。白栋轻轻耸动了下鼻子。嗅出这桶内装的是甜浆,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小吃了,将洗米的水烧开,就能做成,一大碗才要半个钱,喝下去能暖身子,还能顶饱,白家庄前的集市上就有人专门卖这个。看样子这对父子是专门贩卖甜浆的。因为赶上了这场雨,眼看午时都要过了还不得入城,若是过了饭口,这一车子甜浆可就很难卖出去了,白白一趟来回等同血本无归。
这也不算什么狗~血煽情的画面,这对父子的想法很简单,赶时间进城,尽快卖掉他们的甜浆,然后就可以换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去,否则家里人只怕就要饿肚子了。对于他们来说。天下是谁做天子都没关系、魏国和秦国谁占了河西都无关紧要、华夏是不是有新的霸主出现、西域是不是多了位名动天下的西君这些所谓的大事件都没有马车上的这两桶甜浆重要。
隔着层层雨雾看去,正在赶车的老父亲鬓角都已苍白了却还在奋力扬鞭。每打几下马屁股,就会习惯性的揉几下酸疼不已的腰;那个年轻人倒是满头黑发,可那脸上的皱纹却比最近养尊处优的白龙爷深的多了,他拼命推着马车,嘴里叫着号子、手臂使着力气,可这匹马实在是太老了,四个马蹄陷在泥中,就是迈不开步子。年轻人舔舔嘴唇,满脸希冀地看着父亲,老人叹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粟面饼,递给儿子道:“吃吧,吃了才有力气。”
“爹,你也没吃呢我年轻,不饿,进城卖了甜浆就有钱了,我们可以买好多好多粮面回去,让母亲妹妹都吃个饱”年轻人流着口水撒谎,硬是口不应心。
“傻儿子,时辰都要过了”老人接过儿子递回的硬面饼,抬头看看天空,满脸的愁容。
倚靠在城门下休息的士兵嗤笑起来:“老木根、小木根儿,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天气,想赚钱想疯了吧?午时都要过了,照你们这般走法,怕是进了城也是白饶啊?依咱们的说法,这些甜浆还是给兄弟们分了,免得糟蹋,你们空车回去该是多麽轻松,也能赶上吃晚饭不是?”
说笑着几名士兵就要过来抢浆吃,老木根慌得从车上跳下来又是摆手又是作揖:“可不敢,可不敢!几位兵爷就发发善心放咱们过去吧,家里人就指望这两桶甜浆了”一时间周兵的戏虐声、老木根父子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我想吃甜浆了。”
跳蚤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白栋,严肃认真地道。
“能吃多少?”
“两桶才够。”
“这么多?”
“就这么多,你给不给我买呢?”
“买,当然买!”
围在老木根身旁想要抢夺甜浆的几个周兵忽觉颈后一凉便被人一个个扔草人般扔了出去,然后小木根就看到了一个少了条胳膊的人,这人样貌挺凶恶的,腰上还佩着剑,一看就不是好相与,让他有些害怕,还以为这人也是要抢他家的甜浆吃,正欲哀求,这人却拿出一把铜钱塞进他的手中:“老子今天没带太多钱出门,两百个秦国圆钱,够买你家的甜浆了麽?”
“够足足够了不敢要先生这许多钱的”
老木根父子险些以为在做梦,这可是两百个秦国圆钱啊?别说区区两桶甜浆,就是满满两桶粟米也足够买下了。老木根颤抖着拿出一百五十个秦国圆钱要还给聂诸,咱家穷归穷,可就算饿肚子也不可欺骗客人,这是不容改变的原则!
“刮躁!老子说两百个钱就是两百个钱,你还敢还价?”聂诸恶狠狠一瞪眼:“还不快收起来?惹得老子性起,打翻了你的甜浆挑子,那可是一个铜钱也不给的!”他也是出身底层的苦人,太了解这些穷得只剩下骨头的良人家是有多麽‘可恨’了,对这种老实人你不凶狠就不成!
“这位先生”
望着聂诸带着几名大汉将甜浆桶搬到城门下,奉与了等待在那里的一位年轻贵族和美丽女子,老木根不觉瞪大了眼睛。那个拿起木勺喝甜浆的女子他或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