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阵阵笑声。
宣里摘下面具,随手一扔,“恰好”砸在黑猫肚皮上:“上辈子没笑够?”
果然怒了。
躺在地面中央的黑猫将面具抚开,坐起来舔了舔爪子:“是你的结界术精进了?还是玄界警协的探测术退步了?”
“可能都有。”
宣里双指在空中一划,结界褪去,满屋子的魂魄显了出来。
被囚禁的魂魄已经从玻璃牢笼中出来,恢复成原来的大小,惊恐地四处张望着。
“带他们走吧。”宣里单膝跪下,一手环住缩坐在旁边不断颤抖的郑央,一手指向葛袖的尸体,“喏,这个送你们。”
黑猫化作一团烟,悠悠飘到葛袖额前,从眉心钻入。
片刻后,葛袖慢慢直起身,朝宣里甩了个媚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宣里抬指一弹。
“酥骨妩媚里透着股清冷淡雅,人间难得啊!”葛袖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就你那冷冰冰的态度想不露破绽都难呀,用媚音必须要有媚态呀!”
多重娇柔的女音相继响起,引得周围的魂魄们纷纷看向她。
“你们不想要的话,”宣里斜她一眼,“我等会儿就把她毁掉。”
“别啊。”葛袖半掩着嘴发出几声娇笑,“妾身可怕疼了呢。”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让这群戏精去应付。
宣里有些后悔,不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还记得地府的后门在哪儿吧?”
“当然。”
葛袖朝那些魂魄勾勾手指,魂魄们自动列队,相继走出房门。
那就好。
宣里伸手抚抚郑央的脸。
郑央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别想着续命。”葛袖走到她身旁,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嘶哑,“没用的。”
“……”
“其实你本来可以直接放走他们,然后带这孩子回家,把烂摊子扔给警协的。”
反正这地方也没设监控灵眼。
而玄界警协和掳魂司本身也是死对头。
各甩一锅,让鹬蚌斗个头破血流,那才有趣。
宣里轻笑:“给他们?这么好的资源,我为什么不留给自己人?”
确实如此。
葛袖瞥了眼那些玻璃囚笼,又看向墙上的显示屏:“所以你是想把这些资源送给我们?”
宣里抬起头:“不乐意?”
“妾身可开心啦,”葛袖换回媚音,发出一声娇笑,“那掳魂司那边是你给剧本还是让我们自由发挥?”
“随你们欢喜。”
“好的。”葛袖又是,扭着腰肢走了出去,“妾身定不负主上好意~”
“姐姐……”郑央吃力地撑起身子,“你是什么人啊?”
宣里一笑:“你觉得呢。”
“很厉害的好人。”
真会说话。
宣里笑着揉揉他的头发:“乖,咱们回家。不过茵茵已经睡了。”
“不,”郑央摇摇头,“我……我回不去了”
说着,他撩起裤腿。
肉身的伤痕依然会显现在魂魄上。
他腿上除却烫痕各种伤疤外,还有一个由黑色三角形组成的星形印记。
“那个女人说,被打了这个印,我不会下地狱,不会复生,也不会再去轮回。”
“她骗你的。”
宣里伸手覆住那个印记。
这是掳魂司常用的噬魂印。烙上此印者即为“货物”,供人差遣任人摆布,然而……也不是没得救。
郑央摇摇头,解开领扣。
他锁骨下方有个指甲盖大的洞,洞边皮翻肉绽,洞内黑黢不见底,看着甚是骇人。
上次他顺着宣里用秘术辟开的魂行道逃出去,却发现掳魂司在他身上埋下了定位符,为了不把掳魂司引过来殃及无辜,他又乖乖跑了回去。
掳魂司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回归而网开一面,相反,那群人直接把他的灵髓掏出,断了他轮回的机会,仅给他一粒有时间限制的药符支撑灵魄,用来钓鱼。
现在,药符已经快融化完了。
“”
宣里轻轻抚过那些伤痕,闭上眼,抿了抿唇:“对不起。”
早该明白的。
以前就发现这孩子身上新伤覆旧伤。
那时以为是他父母,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现在想来,那俩人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的那么频繁?
如果当时稍微在意一些,如果当时开口问几句,也不会给掳魂司可乘之机,也不会让他看到无光的生路……
“姐姐,”郑央身上的光开始一点点黯淡,“不用道歉的。该道歉的是我。先放弃的,也是我。”
宣里睁开眼,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郑央伸出手,替她将鬓发捋到耳后:“姐姐,冰箱里还有半袋豆沙包,应该快,快要过期了。你们趁早吃了。”
“嗯。”
“然后,我有个朋友,就是,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齐襄,我把小黄给他养了,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去帮我看看?”
宣里点点头。
“姐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如果,爸爸妈妈没带茵茵走,你,你能不能每年,每年都和茵茵拍一张合照……然后,烧一张,假,假装是给我的。”
“好。”
郑央嘴角微扬,轻轻阖上眼。
“谢谢。”
魂体的光逐渐黯淡。
宣里垂下脑袋。
双手沾上的晶末,在白光之下,璀璨,刺眼。
……
若非清明冬至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