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个多小时过去,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
胡文兵的目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扫视着八大特工。他们都是南港站的精英,每一个有很丰富的外勤经验,每一个都通过了最严格的政治审查。从私人感情上讲,胡文兵不愿意看到这里面会出现内奸。但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
每一个人的神态和动作都在胡文兵的眼里,但是此时此刻的他,看到谁都觉得谁可疑,也都看到谁都觉得谁没问题。那种复杂的心绪难以言表。
最后一名特工到达的时候,胡文兵在脑中最后完善了寻找内奸的计划。
“小王牺牲,小贾失踪。”
终于,胡文兵缓缓开口说,“我们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
八大特工都看着他,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的漂移。
胡文兵慢慢吐出几个字:“咱们这些人里面,有内奸。”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相互审视。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犹如一块铁受到了外力的作用,正在快速地瓦解成若干小块。集体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人自危。
或者,这就是胡文兵想要达到的效果。但是,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更加没人说话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们都很清楚,胡文兵心里有数,而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做。无疑,此时此刻沉默是最恰当的,不管心里有鬼没鬼。
即便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但是终归是人。遇到这种情况,极少人能够保持稳定的心绪,即便自己真的没有任何的嫌疑。问题在于,你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也许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位。
六月的曼谷正当午,很炎热。处于热带的曼谷,六月的平均气温在三十度以上。然而,此时此刻让八大特工汗水从额头不断淌下的不是高气温,而是内心的紧张和忐忑。
胡文兵说了几句话,就停了下来,再一次扫视着众人。这让大家的心情更加的紧张了。不管是谁,可能不会因为刀架在脖子上而紧张,但绝对会因为上司的怀疑而紧张。
内奸、叛徒,每一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的“称号”。当然,这是对清白的人来说的。对内奸来说,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看法。
实际上,即便是胡文兵,也很难承受这样的怀疑。从红军时期到现在,有两类事情是任何人都惧怕得不得了的。第一类,内部审查,过激的扩大化了的,第二类,出了内奸,大家都在一种压抑的相互猜疑的环境中工作。
来一次这样的事情,就是对集体战斗力的一次不完全的毁灭。
按照常理,胡文兵应该暗中调查,而不是上来就召集全体人员开会说出内奸了让大家紧张让内奸有所警惕。
问题在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理干净内部,胡文兵耗得起,李麦耗不起,李麦就算耗得起,克拉运河也耗不起。日本人的动作之快,实际上也是出乎李麦的预料的。
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胡文兵甚至想过一种极端的方式!
显而易见,八大特工跟了他这么久,又怎么能猜不到胡文兵想干什么的。自然也就猜到了以胡文兵的性格,在当前的形势下,他会做什么。
胡文兵再一次扫视了一圈,声音非常的低沉,缓缓地说,“内奸就在你们八个人中间。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很想知道是谁。”
每个人都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胡文兵心中摇摆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判断错误?这里面没有内奸。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很快就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忠于事实,忠于自己的经验,这是当前最基本也是最需要坚定的东西。
胡文兵缓缓说,对那个存在但却不知道是谁的内奸说:“你知道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你也知道你选择的是一条死路,你更加清楚对内奸对叛徒,我们会采取什么样的家法。”
顿了顿,他继续说,“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花很长的时间去调查。大家心里都清楚,日本人正在加紧争夺克拉运河项目,他们的进度远超我们想象。而因为有你,内奸同志的存在。在情报斗争方面,我们落了下风。”
“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下去。”
扫视了一眼,胡文兵口气缓和了一下,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亲手从青政院挑选出来的,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业务尖子。今天之前,你们在我心目中,就是亲兄弟。我很难接受我们这里面出了内奸。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只能被迫接受。”
“你们每一个,我都不曾怀疑过你们的忠诚。你们都在党旗下宣过誓,许下了对信仰忠诚的诺言。”胡文兵眼中慢慢泛着泪花,缓缓地说,“难以想象,我也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因为为什么,背叛国家,背叛自己。”
无意识地摇着头,胡文兵稳了稳心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说,“在把事情上报之前,我把你们召集起来,希望谁出卖了集体,能够主动站出来,我以党性保证,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说完,他便看着众人。
八大特工频繁地对视着,心里有鬼没鬼,此时都表现得跟清白的人一样,审视着其他人,试图用眼睛找出那个内奸。无疑,这是徒劳的下意识动作。
好几分钟过去了,没人说话,死一般的沉默。
胡文兵深深呼吸了一口,说,“今天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