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致宁知道母亲是要找他问话,便让弟弟自己先回去,回身拉着母亲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回道:“父亲去兵部了。此次回来时经过关山七隘,发现守关将士甚是懈怠。父亲大怒之下撤换了七隘中的六位总兵。奏折已经上呈陛下,如今要去兵部备案。说是要吃过午膳才能回来。”
万夫人点了点头,看着致远僵着身体出了内殿,方才问道:“小远是怎么回事?”
致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路上捡着一对犬女姊妹的事跟母亲说了一遍,又道:“小远执意要把那两个姑娘带回平城,怕父亲不同意,就悄悄地夹带在押送辎重先行回京的大队里。后来父亲知道了,就揍了他一顿。”
万夫人苦笑着摇头,道:“我就说,他要是在战场上挂了彩,肯定是要在我跟前炫耀一番再撒撒娇的。这般遮遮掩掩,果然不是什么体面的伤。”想了想,又问:“就是颜华带回来的那两个女孩子?”
致宁眼睛一亮,反问:“娘怎么知道?”
万夫人慨叹了一声,道:“颜华本来是要送她们去玄空禅院的安济坊的,可是安济坊出了点事,他没地方安置那两个姑娘,就去找管家商量。正巧嘉卉路过听到了,便来请示我。我去看了看那两个姑娘。野是野了点,可怜也着实是可怜。我就把她们暂时留在府里了。等将来寻个更合适的去处再送她们走吧。”
致宁惊讶地瞪大眼睛:“娘把她们留在府里了?”他搓着双手,担心道:“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她们赶出去的。”
万夫人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道:“是我说让她们留下的,他不敢。”转而看向致远离去的方向,担心地说:“我看小远的样子,那顿打应该不轻吧?”
致宁颤巍巍伸出四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回答:“四十军棍。”
万夫人抬起手,作势狠狠地戳了一下致宁的额角,斥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也不知道给弟弟求求情?”
致宁缩着脖子躲闪,委屈地嚷道:“我怎么没求情?娘你不知道,他偷偷把两个番邦女子夹带回京,按军法是要砍头的!还是我联络了军中几位叔叔伯伯去向父帅求情,又在父帅帐外跪了一晚上,父帅才只打了他四十棍子算完事。”
万夫人这才消了几分气,斜眼睨着致宁,问:“真这么严重?”
致宁重重地点头:“当然了!”说着要去解腿上的护甲,道:“娘不信看看,我跪了一夜,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散尽呢。”
万夫人按住致宁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我信我信。”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是好的。刚才也是心疼那小东西。这事就怪你们父亲,什么事都那么一板一眼不依不饶的,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整日一张黑脸,忒冷漠了。”
致宁笑道:“娘这也是气话。其实娘心里是知道的,父亲身为万军统帅,若是对自己的儿子心慈手软偏袒包庇,上下将士怎么能严遵军法卖命厮杀?唯有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甚至更加严苛,才能让将士们知道军法不是立在那里做摆设的。”
万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微笑道:“你们能懂得这个道理,不因此而怨恨你们的父亲,娘很欣慰。要是为娘身处你父亲那个位置,大概也会这样做。可是道理归道理,现在我只是你们的母亲,看着你们受罪,自然是只知道心疼了。军医到底粗糙些,一会儿吃过饭,你出去找个好点的大夫,再给小远瞧瞧。配几副好药,让他少受点罪。”
致宁点头应了,万夫人又道:“你也回屋去吧。嘉卉知道你今天回来,早早就起来在厨房忙活了。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菜。”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小别胜新婚,我瞧她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
致宁原本已前倾了身子要站起来,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又坐回去,道:“不急,我再陪娘说说话。”
万夫人笑着拍他的后背赶他走,道:“在娘面前有什么害臊的?快去吧,别辜负了嘉卉的一番心意。”
万致远自出了内堂,一路僵直着身子往自己房里慢吞吞地跋涉,以免伤处磕到硬甲。路上碰到经过的下人,便立刻停住,做出随意自然地样子,或是低头赏玩花坛里新开的菊花,或是仰头发现屋顶上新换了几片瓦……
好不容易挪腾进了自己的院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脱掉盔甲。刚摘了头盔,就看见两个人从自己的屋子里嬉笑着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致远愣在原地,又是惊喜又是发愁。
“英雄凯旋,我自然是来给你接风洗尘的。”说话的这个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色衣衫,颜色虽然很是朴素低调,面料却是高贵而奢侈的暗纹宫缎。一只素色玉簪束发,看似温和的眉目下,隐隐透着高天阔海的气魄。
致远向他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殿下!”又半真半戏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得了吧!”不等那被万致远称作殿下的少年开口,另一个锦衣少年便嬉笑着凑了上来。“你在高阳王①殿下面前,几时施过全礼?”
这锦衣少年看起来与万致远年纪相仿,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翘着,笑起来两条卧蚕饱满鲜润,真正是满目的fēng_liú。
万致远直起身子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来干嘛?我才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