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拓跋濬将手中的酒杯扔出,碎在尉迟秋仁脚边。他站起身,对着被迫驻足在门口的尉迟秋仁吼道:“父王对皇祖父忠诚敬仰,一心为社稷民生着想,只因有时政见不同偶有顶撞,皇祖父就对父王百般压制。为了打击父王,还放纵南安、东平两位王叔在朝中拉拢党羽培植势力,才造成这些年庶强嫡弱的局面。如今父王被人陷害,皇祖父听信谣言,认定父王有罪,不及深查就严惩父王,令其蒙冤受辱,心忧过度而薨。成周公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折已经将调查结果说得很清楚了,皇祖父竟是未做评论。父王薨逝,皇祖父却下令秘不发丧,他是打算就这样让这桩冤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皇祖父明知道父王冤枉,却不肯为其平反。皇祖父吝惜帝王的尊严而轻视真相公道,如此固执凉薄,怎能不叫人心寒?如今皇祖父御体欠安,便将朝政交给两位王叔全权打理,我还能做什么?”
尉迟秋仁回过身道:“皇上也未必不在乎真相。我的人查到皇上秘密派了镇西将军杜元宝彻查。”
拓跋濬冷笑一声,道:“皇祖父如今连成周公也不信了,又让镇西将军再查。查就查吧,镇西将军为人耿介,他去查也不过就是和成周公一样的结果。只是即便镇西将军也查出河西王没有谋反,父王没有谋反,你以为皇祖父就肯认错了吗?”
尉迟秋仁冷冷地说:“你们大魏的这位皇帝从来都是穷兵黩武,刚愎自用。我是不相信他会因为镇西将军的调查结果而认错。可是殿下想过没有?既然皇上是绝不可能认错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去查?”
拓跋濬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尉迟秋仁往回走了两步,道:“如今太子已经薨了,将来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不是南安王就是东平王,皇上肯定也知道,陷害太子的也就是这两位王爷之中的某一人。你说皇上打算就这样让这桩冤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我倒觉得不会。太子薨逝,虽然现在秘不发丧,但早晚总要给天下一个说法。皇上应该就是在犹豫要怎么对外宣称太子的死因。要对天下声称太子谋逆被诛,皇上多数也是不愿意的,毕竟太子是皇上亲选的储君,储君谋逆,岂不是皇上自己打自己的脸?即便是真的太子谋逆,皇室也要想办法尽量遮掩。更何况现在有了成周公的调查结果,更是不可能硬说太子谋逆了。可是太子临死前又的确是曾被当做谋逆处理,皇上还说了那样君不君父不父的气话,皇上虽然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但他也要为太子之死找个祸首来承担所有的罪责。这才是皇上让镇西将军去查的事。不仅仅是复查河西王到底有没有谋反,更是要查是谁把事情推到如此难易收拾的局面。”
拓跋濬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道:“从前父王在时,我虽也常觉得皇祖父对父王有些不公,但父王却从不抱怨,我也不敢多言。总想着维维系住皇祖父对我的几分宠爱,至少能保父王的平安。可如今父王薨逝,虽然是王叔下手陷害,可最终也是因为皇祖父的不公允和不信任,才让王叔的奸计得逞。可皇祖父却仍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既然还是认为不是他的错,那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区别?”他疲惫地转身朝内堂走去,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尉迟秋仁在身后道:“皇上让镇西将军去查的目的,那两位王爷也迟早会知道。为了保全自己,只怕他们会对……”话还没说完,就被拓跋濬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他们要对我动手就来吧!”尉迟秋仁再要说时,拓跋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屏风后面,只余下珠帘摆动彼此碰击的沙沙声。
尉迟秋仁在前厅里呆站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之后接连几天,秋仁每每造访高阳王府,都被门房以各种理由挡了驾。秋仁心急,竟从王府的后墙翻了进去,可还没等见到高阳王,就被王府的一众侍卫逮住扔出了府门。
出了高阳王府,尉迟秋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便向着国公府的方向径直而去。七月看见好些日子没露面的尉迟秋仁,上前行了个礼,道:“尉迟公子,我们二公子还在晋中老家,没回来呢!”
“我知道。”尉迟秋仁脚步未停,直朝府门里走。因是熟识,七月倒也不拦他,只是问:“尉迟公子要找颜哥儿吗?颜哥儿进宫当差去了。听说最近杜副统领生病告了假,颜哥儿忙得四脚朝天,已经好几天没回府来了。”
尉迟秋仁摆了摆手:“我也不找颜华。”
“那尉迟公子……”
尉迟秋仁笑眯眯地说:“我找阿依。”
七月一愣。如今国公府上下都已经知道,阿依是国公爷和夫人允准了的二公子的未婚妻。这个花花公子趁着二公子不在府中跑来找未来的二少奶奶,实在有些怪异。心里想着,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挡在了秋仁前面。
“小的斗胆问一句,公子找阿依姑娘有什么事?”七月脸上虽然堆着笑,可身子却实实地挡住去路,俨然一副不准备放行的架势。
秋仁看穿了七月的心思,有些好笑地伸手扒拉了一下七月,竟没拨动。这才想起来成周公府上的下人也都是跟着成周公上过战场的,没有一个等闲之辈。于是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来挖墙角的。朋友妻,不可欺,这个规矩我还是懂的。”见七月还是不肯挪窝,尉迟秋仁仰天长叹道:“这个万致远平时都在背后说了我一些什么坏话?让你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