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很高,所以云很厚,厚得可以摸得着,软软的,弹弹的。这是一种很美的意境,至少在周淳看来是这样的,虽然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有人将他称作怪物,有人奉他为神明。周淳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那样一个存在,这显得有些可笑,有些荒唐。因为周淳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与那个人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虽然他是这一代周皇。一个皇帝,多么响亮的名头,却如尘土一般卑微,蚂蚁一般乞人怜悯。
周淳发现自己似乎变了,不再那么天真,或许是看清了皇朝这个躯壳里掩藏的卑微。现实很残酷,但也很真切,真切到一丝不挂,赤裸了所有的丑陋。看上去总是如此色彩去靓丽,几分光泽惹人眼,如此时周淳身上的龙袍。周泰在他身后,今日他仅仅只是穿着白色的袍子,传说那位大人尤为喜爱白色的袍子,或许有几分模仿的意味在其中吧。
日月与阴阳,晨昏天地,悲喜交加,周家的盛衰是必然,过于执着未必是好事,只是所处眼界不同罢了。整座泰山只剩下周淳和几位长老,还有几个年老的太监不愿意离去。其实在周淳看来,这一场戏演的时间太长了些。他伫立在皇宫之前,望着云端,厚厚的云层之中总是仿佛有人突然之间犹如一柄利剑一般洞穿他的头颅。他不再恐惧,只是有些遗憾,泰山太高了,他能看到的只有云。好在弟弟周清没有戴上这枷锁,大千世界,是何模样呢?
“太爷爷,泰山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周淳木然望着那云,看着云海翻腾,似乎是想要将云海看穿一般,可是云海太厚,他看不穿。周泰或许可以看穿,只是枷锁太重在蒙蔽了双眼。
“泰山之外尽鲜血!你不必去看,这里去挺好的。”
这个声音很陌生,周泰身子忍不住颤抖,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捏成拳头,亦或许是捏着衣袖。周淳不知道一个人的脸原来可以白的这么快!说过的不再害怕,都是假的,谁会不惧生死呢?周泰很镇定,或许是活够了吧。他欠身鞠躬,说:“恭迎琴帝陛下。”
“陛下?你身边这位才是陛下!”
司马寒玉踏着云而来,周泰并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现,只是这一瞬间而已,在那句话响起的一刹那,他忽然间出现,显得有些突兀。周泰很是镇定,上前一步,苦笑说:“陛下何出此言?皇族一脉早就湮灭在历史之中,不复存在。而我们,不过是一群自欺欺人的戏子罢了。”
这场戏演得很精彩,一场历经百年的大戏今天或许就该谢幕了。多令人遗憾啊,只是这遗憾来得太晚了一些。泰山的云还是如此之厚,司马寒玉周围的云早已散开,露出了他的真容,周淳看着那个清秀的少年模样之人缓步而来,只是绝的有些滑稽,自己以及身后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们却要向他俯首称臣,引颈待戮。那么这具年轻的身体之中那个沉睡了千年的老怪物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是否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震颤不已?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或许立刻就有答案。
“现在才看清,会不会有些晚了?哦,对了,我在路上捡到一颗头颅,不值你们是否认识?”
说罢,司马寒玉随手丢出一颗大好头颅,在白玉的地砖上滚了几转,落到周淳脚边。周淳瑟瑟发抖地低下头,看到了头颅上的那张脸,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兄弟二人还在把酒言欢。
物是人非竟是如此之快,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天一亮,梦醒了,满地都是血腥。
那一瞬间周淳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成一个点,最后的血色从脸上消失殆尽。脑袋里那一声惊雷一般的声响,像是炸开了所有的理智。一柄短刀从袖口滑落,落到掌心,划过一道刀光,速度极快,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紧绷,尤其是手臂上的肌肉最为紧张,袖袍被一股劲风吹鼓起来。
周泰惊呼一声,想要向前阻拦已经来不及,周淳毕竟也算是修炼过,金刚上的修为突然爆发尤是他周淳也无法阻挡,就更别说周围的老太监了。在周淳冲出去的那一刹那,周泰知道,周家,完了!
仇恨持续了千年,扶持皇族的是他司马寒玉,推翻皇族的仍旧是他司马寒玉,说起来有些怪,或许这就是命运为何总是如此难以捉摸的原因吧。
周淳很快,但是还不够快,当短刀的刀剑向着司马寒玉的眉心而去,周淳见司马寒玉竟然没有丝毫动作,但仅仅是一瞬间,刀剑离司马寒玉眉心也仅仅只有一寸,但是却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阻力,再难进一步。周泰看到这一幕,绝望地闭上了眼。
老太监惊呼,就要上前去与司马寒玉拼命,周泰及时阻止了他,说:“我们当有此劫,不要再去送死了。”
“老奴生为周家人,死是周家鬼!祖皇,老奴打记事起便在这皇宫之中,亲眼见者皇上长大,怎能眼睁睁见着他去死?”
老太监抹一把泪,当下运气而去,周泰摇头:“去吧,都去死吧。早晚都是要死的!”
早晚是要死的,他们这些老家伙早就该死了。
咔嚓!
十分清脆的一声从老太监和周淳身上响起,一道道裂缝自脸上蔓延,鲜血从裂缝之中流淌,但是二人并未接触到司马寒玉,只有当事人和周泰听见了一声琴音,仿佛是可以撕裂天空一般锋利,撕裂了他们的身体。但是周泰并不知道,这琴音不止一声,而是连绵不绝。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