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是怎么求他的呢?哦,当时他说:“瀍儿,我真的无心皇位,你大可不必让人几次三番为难于我。”
“吆呵,皇叔难得不装,怎么,想让朕放过你?”李炎笑的开怀,在李怡的记忆中李炎从来没有那么笑过,所以他认为他是真的开心。
“瀍儿,你别这样,好吗?我承认我瞒着你是不对,但当初我以为太皇太后已经告诉你了。”他在齐膝的雪地里追着自己侄子的脚步,像个极力讨好父母只为要一支糖葫芦的小孩。
“朕怎样?皇叔该知道朕连兄弟侄子都杀,再多一个皇叔又有何不可。”李炎红着眼眶,提匕首捅向李怡的腹部。
随着刀尖破肉的声音,李怡便觉得一股温热从腹部流了出来。他缓缓的抬手握住了李炎的手,血很快染红两人的手,滴在雪上,晕染出一大片,像极了冬日的红梅。他曾记得在十六宅的时候唯独李涵院中有一棵梅树,每到深冬诸皇子都会跑去他那儿看梅花盛开。他和李炎都酷爱梅花,所以看的最久。所以,每每人群散尽的时候他俩还在看。一个蹲在树下,一个就在一丈之外的台之上。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梅树看,直到随身太监来催他们才各自离去。
他一直装傻,所以没有什么话。李炎也话不多。所以,每每那个时候,气氛是最融洽的时候。李怡以为李炎懂他,所以心下早已将他当做了知音。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始至终,李炎能一直陪他看梅,只不过是为了研究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瀍儿于我是知音,而我于瀍儿只是—政敌。”李怡站立不稳,直直地倒在雪里,身体重量激起的雪末几乎将他整个人埋了。他抬眼看一眼不远处那棵梅树上他花了好几天叠的假梅花,心中莫名的悲凉。
“知音?皇叔连话都懒得同朕说一句,居然说跟朕是知音?真是可笑。”李炎丢下那么一句便踉跄跑开。
李怡因为重伤便晕了过去,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李炎捂着嘴跑出院子之后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永远无法听到他那句:“朕不杀你,你必将杀朕,与其让你手上沾血,不如朕先送你离开。”
对于李炎执着要杀李怡还是源于他曾去找李昂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李昂曾经抢到的那本帝王录。据那里面记载,他死后便是李怡。侄子之后皇叔上位,除了政变,李炎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两人就那样彼此揪着彼此的领子对峙半晌,到了最后齐齐泪流满面。
就在李怡愣神的时候李炎先放开了李怡,将他搡的退了半步,然后走过去从抽屉中拿出一粒药丸丢入嘴里说:“看来你命不该绝,但弑君上位名声不好。”
“瀍儿,你干什么?”李怡上去想从李炎嘴里掏东西,可李炎早已将药丸咽了下去。
“滚!在朕后悔之前。”李炎一想如果让李怡出现在最后现场肯定不好,所以转身凉声下了逐客令。
“你到底刚才吃了什么?”
“朕想长生不老,你管的着吗?滚!”
“你又想赴父皇的后辙吗?药我没收,休得再想那荒谬又不切实际的东西。”李怡说着玩从抽屉里拿了药瓶走了。可是他也想不到那会是他见李炎的最后一面。
他刚从门里出去,李炎便一口浊血喷在了椅子上。李炎揉了揉嘴角,低眉看着那鲜红的血浆,笑的凄婉:“皇叔,你赢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朕赢。”
李怡回到临时的住所之后眼皮一直跳的厉害,他便找了个小木棍沾在了眼皮上,可眼皮还是跳,跳的他心慌。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想李炎会不会再派人杀他的时候,他便收到了一份书信,是一个孩子送来的。他打开来,几行熟悉的字迹展现在眼前。
冬日见皇叔误终身,红梅虽好却不及皇叔半点。
这是第一页纸上的内容,纸张有点旧,应该是很多年前写的。字迹应该是李湛的。
第二页纸上的内容是另一种笔体。
皇兄说红梅虽好却不及皇叔半点,我细细赏析品读才发现其中端倪。皇叔真有那么好吗?
第三页:
皇叔果真好看,世人都说他痴傻,但唯独我觉他高冷。
第四页:
今年又是我和皇叔走的最晚,我一直等着他同我说句话,可他终究一言未发。
之后的很多页都说同一句话“我只愿他能同我说句话,可终究没能等到。”
最后一页:皇叔,朕跟你赌了这么多年,只愿你能主动与朕说句话,可赌了这么多年,朕一直输。朕看过帝王录,知道你会是下一任君主。朕真的想不出你上位的理由,朕不想你同朕一样手上沾满亲人的鲜血。所以这天下,朕房匾额后面。朕走了,那药丸只有一颗,没有解药。这一局朕赢。
李怡手中捏着那几张信纸,将他们攥的有些变形,泪滴到纸上,墨被晕染成一大片。透过那纸张他看到了那个肉嘟嘟的小脸,他仰头专注地盯着梅树,仿似全神贯注的样子。但李怡知道那都是表像,他知道在他转头看那小家伙之前,那小家伙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看着那小家伙装模作样的样子,不觉心中暗笑,这孩子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