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太热,俩人铺了席子睡在地上,等躺下才发现,他们只有柳侠从江城带回来的一个枕头,柳侠让猫儿枕,猫儿不肯。
因为太热,他也不肯枕着柳侠的胳膊睡,怕给柳侠的胳膊捂出痱子,就那么一咕噜躺地上,只把右手放在柳侠手里让他拉着,还美滋滋地说:“就这样,只要你不叫我独个儿睡,不枕枕头也可美。”
柳侠硬把他拉过来,枕着自己的左臂,小家伙乐得都睡着了嘴角还翘着。
柳侠心里计划着是不是再去哪里给猫儿买个长檐的遮阳帽走出办公楼,大老远就看到猫儿蹲在地上绞着自行车的脚蹬在玩,等他走近点,猫儿一看到他,就站起身飞跑了过来,可到了他跟前却不像往常那样跳起来往他脖子上挂,而是撅着嘴站在那里怄气。
柳侠笑嘻嘻地拨楞着他的脑袋把他转过来:“小叔还不知道你想啥呀,没事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叔还有恁多钱哩,买个自行车根本不算啥,不过,我可真没想到,您三叔办事这么速度,今儿可买回来了。”
坐在一楼走廊里凉快着择菜的几个女人和围着桌子打扑克的男人全都看向他们,眼神有点奇怪。
柳侠和猫儿都不明白他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多人的主意,俩人继续往前走,听到一个女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这就是江城测绘大学分配来的那个大学生?看着挺洋气的,怎么说话这个味儿啊!”
柳侠恍然大悟。
水文队虽然驻地在荣泽,但全部是外地人,这里面的人全部都说普通话,这确实是出于交流本身的需要,但也不排除有点省级单位在这个小地方刻意显示自己地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
柳侠和猫儿的一口纯正老土话,在这里真的显得非常特殊刺耳。
猫儿也敏感地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窘迫的小脸儿都红了,不安地看着柳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他说话。
柳侠吹了一声婉转上扬的口哨,一本正经,用播音员一样的腔调说:“请讲普通话!”
然后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依然用土话对猫儿说:“孩儿,就是说话而已,你上课念课文,读大爷爷让你临哩帖子,不都是用普通话嘛,没啥难哩,这里边哩人都说普通话,你跟着这样哩环境,最多三四个月就会习惯自己也说,没事,您那个张福生大伯,到毕业也没学会说普通话,不照样发毕业证,人家还直接找了个漂亮媳妇儿哩!”
猫儿看看院子里的人,小声说:“我要是说哩洋腔怪调哩,人家会不会笑话你,说你领个老渣皮住到这儿。”
柳侠说:“谁在老家说哩都是方言,有啥老渣皮哩?不过,如果外出,或者像现在这种大家哩老家都是不同地方哩人住在一起,还是说普通话好,要不大家都不明白其他人哩意思,会发生误会,工作上也可不方便。
孩儿,没事,说普通话就跟你刚开始学写字一样,拿着毛笔总觉得不顺手,写出来哩字也总和自己想哩不一样,写哩多了,毛笔就跟自己哩手一样,随便一画就是自己想要哩样子,说普通话也是这样,说哩多了自己就顺了,一会儿回咱屋儿里小叔就开始跟你说,你要不了多少天就说顺溜了。”
猫儿用力点点头:“嗯,我好好学,不给小叔丢人。”
俩人已经走到自行车跟前,柳侠拍拍自行车车座:“坐后头孩儿,小叔带着你溜一圈;
孩儿,会说普通话当然好,就是不会说,也没啥丢人哩,你一辈子学不会,小叔也不会觉得你就给我丢人了。”
柳侠长腿一撩跨坐在车子上,猫儿两手一摁跨坐在后座上:“我能学会,不信你等着看,我不几天就学会了。”
柳侠脚一蹬,自行车窜了出去,柳侠哈哈大笑:“中孩儿,你只要待见说就中;走,吃烩面去,吃完烩面去商场,买花枕头去喽——”
猫儿闻言一愣,跟着就想往下跳:“我不待见枕枕头啊,我不想要枕头啊小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会非常忙,如果不能及时回复留言,姑娘们见谅,不过我会认真地看每一条留言,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