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迟宇文被冠以刺客的罪名,怎能无余党呢?苏楹看到来往警惕而严肃的官兵,她终于知道这次绝非例行公事。被那骑黑马的席姓都监扣住之时,她尚以为只是寻常案例,绝未曾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加之那封亲笔写下的与太尉芮家有关的书信,若真是落在其他人手中,只怕此刻苏府已然被自己连累。
同奉圣命任职化州,她想到沦为罪臣的前任节度使迟宇文一家,想到几月前京师大张旗鼓地将那一家的下场传得沸沸扬扬,不觉中加快了脚步,而身后两名侍卫疾步随着她,全不知因由。
“若非遇到师乐咏,只怕……”她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回府后,她便将父亲所言以及化州城中人人自危之事告诉母亲,不到半日,苏府之中俱知晓,而均依苏鸿羲之言,这几日,并无人出府而去。
而父亲苏鸿羲,因为节度使的身份,便一直住在化州府衙,几日来协同京师要员督查余党,连日未归家。
化州乃山水之城,若无战事,丝毫看不出这里是京师腹地,兵家要塞。但这几日,皇权之下,竟使整个化州如临战火一般,人人自危,路断人稀。
事态之严重,经年不遇,怵目惊心……
果如师乐咏所言,七日后,前来督查此事的官兵陆续返回陵都。因菁华帝之诏命,便是责令于八日内肃清余党,天家圣命,无人敢有耽搁。
师乐咏在临行前来到苏府,那日苏鸿羲亲自出府迎接,他鲜少这样做过。
“伯父,我来道别,不必劳烦了。”苏鸿羲欲为少侯爷设宴时,师乐咏连忙推却。
他并非客套虚言,而是急奔回陵都,去菁华帝面前复命。
这一次,数十人被带回京师,获罪的身份便是迟宇文余党。
这些余党带回的将领,是由太尉芮奇致亲选,而少侯爷师乐咏,只是充当名义上的督办之人。
他与苏鸿羲闲话几句,只在苏府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要离开。而苏楹虽想感谢当日之恩,却无从开口,毕竟这是在自家府中,她身为闺阁之女,断然不能无故出来见客,于是只得偷偷藏在内堂的阔柱之后。
师乐咏面对着她父亲说话,却在无意中看到了偷偷藏在那儿的苏楹。她冲他简单挥了挥手,见父亲起身,连忙重新藏好。
师乐咏像苏鸿羲拱手告辞之时,特地冲着她那边的方向,比了个同样的手势。
苏楹见他有所表示,显然是看到了自己,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既没被父亲发觉,又得知化州无事,心情疏朗之时,绕过长廊,便往房中走去。
谁知惜梅忽地从另一边走过来,险些吓了她一跳。
“听说师飞候来了?”惜梅四下看了看,一如既往地柔声问道。
“师飞候?”苏楹一怔,恍然间明白她说的是师乐咏,不觉中笑了出来,“这名字听起来好老。”她笑道。
惜梅有些不快,抬眼道:“你刚刚不是偷偷去看了么,还和我装什么不知道呢?”
苏楹微怔,没想到她这么想,但若想解释清楚,也是颇为劳神。
“我只当他是师乐咏,还没反应过来,姐姐别怪我了。”她无奈地看着惜梅。惜梅眼角轻挑,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她贴身的丫鬟郑雪桃跟在身后,手中捧着汤羹。
苏楹没由来地被她奚落一番,却无从解释,只疾步往回走。刚迈出几步,却听得惜梅的丫鬟朝这边唤道:“二小姐,小姐问你要不要去夫人房里?”
苏楹回头一看,惜梅徐徐迈着细步,脚步虽慢,却也没有等她的意思。
“不去。”她脱口便说,随即转了身便走,不去看她们。
这几日化州被余党的案子弄得诡异纷纷,而她也因此无法出门,如今可好,一行人均回陵都去了,她在府中憋闷许久,总算是能找到机会出去了。
想到这儿,她便也无心理会惜梅的小性子,只回房匆匆换了衣服。
哪知刚要往外走,却见雨点落下来,竟又是一场秋雨。
那场秋雨过后,接连几日都是阴翳的天气,苏楹等了两日,也没见到太阳,索性换了衣装,刚准备出去,却听见敲门声,而后便见秋彤带着兄长苏雨华进了房来。
“问你借一本书。”苏雨华咳嗽两声,他一身牙白色的深衣,面容憔悴得很。
苏楹疑惑地看着他,这边让出位置给他,“我的书都在这儿了,随便拿。”她说着,瞧了眼一旁侍立的秋彤,“你帮忙找罢,我先走了。”说着便要往外走。“小妹。”苏雨华叫住她。
“我要找的书你这里没有,”他好似早就知道一般,续道,“我是来求你去爹的书房,帮我拿《礼记》过来。”
苏楹恍然间明白过来,只听她“啊”的一声道:“我居然忘了,兄长你不日就要参加秋试了。”说着,她凑过去笑道:“说罢,什么时候考个解元回来呀!”
“别取笑我了,记得帮我拿书就好。”苏雨华轻叹口气,又咳嗽两声。
“你随便支使个人就拿走了,何必找我?”苏楹疑惑不已。
苏雨华摇摇头,纠结了一会儿,嗫嚅道:“《礼记》是秋试之根本,在爹看来,我早该烂熟于心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苏楹终于明白过来,立时应承下来,看天色还早,便道:“放心吧哥哥,我回来便去取,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不对?”说罢,打了个手势便推门出去,秋彤叫她也权当没有听到了。
她走得急,嘴角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