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戏出来,已是下午时分,苏婵儿本在家中闷得久了,一时也不想回家,又觉得有些肚饿了。恰巧此时钟守诚有他的私事,张山风也需回城东办些事务,苏婵儿便不好打搅他二人,只命车夫驾了车慢悠悠的往集市上逛去,顺便寻些吃食。
一路走到城南,苏婵儿正自那马车上透过绸帘看外面的街景,冷不防马车一晃,苏婵儿身子便一摇晃,正正好撞在了车壁上。
“小姐!!”安桃惊呼,外面传来马车夫惊慌的叫声:“小的该死,可伤了小姐?”
安桃将撞得呲牙咧嘴的苏婵儿搀起来,对外面骂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冷不丁撞了小姐好一下你担待得起?!!”
“算了,不碍事。”苏婵儿劝了她,起身掀开帘子走出去。“什么事啊?”
只见马车夫扯着缰绳正呼停了那匹马,马儿正前方趴着一个老乞丐,衣着破烂满头白发,正自慢慢往街角爬去。
那马车夫见惊了小姐也自惶恐,便扯开嗓子骂道:“腌臜的老货,没长眼呐?!狗娘养的乞丐花子,没见着这大街上人来车往的,便自爬你那要饭的窝去,当心碾断你的狗腿!!”
“行了,闭嘴!!”苏婵儿生性不喜人说脏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见那乞丐老迈,穿着虽是破烂却不污脏,只在衣上粘了些许灰尘,银发亦梳得一丝不苟,心中暗暗称奇。
“老人家,可有受伤?”苏婵儿想着便下了马车到那老人跟前。
那老乞丐似是未闻,依旧缓缓向街角爬去。苏婵儿等了片刻等不到回应,看那老人吃力,想了想便伸出手道;“要不我扶您起来……哎呀!”
那老人一挥手,猛的便拍了苏婵儿手掌一下,像是在说不用她扶。苏婵儿见那老人面色如常,不怒不喜,心下便有些不是滋味。
一回头看见街角墙根处有个纸团,那老人的目光正好落在那纸团上,便走过去拾起来递到老人面前:“老人家,你可是要这个?”
老人停了下来,看着苏婵儿的手,苏婵儿乘机道:“您若想要这个,不若我们先扶您起来,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可好?”说罢也不等那老人答话,径自叫安桃来想要一同扶起老人,却不想那老人身子一歪,复又倒下去。
“……”苏婵儿愣怔了片刻,方才察觉那老人腿脚不便,正要叫车夫来将老人背起放上马车,却见那老人抬起头,鼻子抽动了半晌,突然看向苏婵儿。
“你。”老人淡淡道,“你身上,有长生菊的气味。”
苏婵儿一怔,忙叫载着他赶到四周最近的酒楼里,要了一个雅座,将老人背上去坐好。
待老人在椅子上坐定,又叫上了好些吃食,待菜肴全部摆在桌上,苏婵儿道:“老人家,你可还没吃东西?”
老人不言语,苏婵儿想了想,正要开口,便见那老人长吸了一口气,又道:“陈艾,白芷,藿香,薄荷,忍冬。谁给你配的香囊?”
苏婵儿再一次怔住,先前说长生菊,若说前几日她用了几次,可近日她已断了,沾上的味道早不知剩了几何,这老人居然连那一丁点都能闻到。还不用说她所配的香囊。
那原是她从小用不惯日常的熏香,也不喜那一出门方圆十里全是味儿的香粉。于是早先沙婶便给她特制了一种香囊,用白芷、藿香、薄荷、忍冬的清爽之气代替常用的香料。
到沙婶去世前,又加上了陈艾一味。因此别的大家闺秀身上飘的都是各种熏香之气,唯她满身清淡的药气。可那药气极淡,这老人竟是将所配材料一一道明了,弄得苏婵儿一时间竟有些傻眼。
呆愣了半晌,苏婵儿回过神来,知是今日遇上了高人,便也不多话,只笑了笑,将一碗喷香的米饭放到老人面前,又夹了好些菜道:“老人家,您先吃东西。”
那老头看了眼面前的碗,又看了眼苏婵儿,面上平静的神色似起了些许波澜,点头道:“是个懂事丫头。”
苏婵儿笑,见老人端起饭碗开始进餐便袖手坐在一旁。那老头许是真的饿了,饭菜皆合他的胃口,但见他虽吃的快,用餐的姿势却是极文雅。
不仅不言不语,还口口都细嚼慢咽,便是一颗饭粒儿也不见洒出来,只顾埋头细品。
期间苏婵儿时不时拿了双筷子将离得远些的菜夹与他,每次老人皆伸出碗来郑重其事的接了,想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苏婵儿见此,料到是个世家出身,只是不知何故尽落魄至此,老年竟还要蒙受腿脚不便之苦,在大街上以手代行,端的叫人怜悯。
少时,老人填饱了肚腹,将碗筷放好,苏婵儿又斟了一杯茶与他。老人接过茶,慢慢的漱口,道:“有什么事,说吧。”
“老人家,家住何处?不如我叫人送了您回去,可好?”
“不忙。”老人淡淡道,“我叫旬舒光,前些年有人叫我舒光老人。”说罢,看了苏婵儿一眼。
苏婵儿笑了,“果然是世外高人,小女子这点心眼都叫您看穿了。今日与旬老有缘,便让苏婵儿送您回府,不知旬老意下如何?”
“不敢,尽管去寒舍坐坐。”
苏婵儿便叫安桃打发了车夫将舒光老人背回车上去,又结算好银两,便按着舒光的指引一路往城北处去。
那舒光的家在城北外头的一个庄子边上,仅有两三间半旧的茅舍,外边围着一圈竹篱。里面墙根下种着些小菜,院子里搭了个架子,上面爬满了青藤,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