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常乙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一眼装饰华丽的马车。苏婵儿见他表情便一笑:“怎么?我的话,常管家竟是没听见么?”
“小的不敢。”常乙赶忙赔了罪,吩咐下人将那女子抬到苏婵儿车上去。苏婵儿将那女子的竹箱取下放到一边,安桃叫人打了水来替她擦了擦脸。主仆二人这时才看清女子的面貌。
只见那女子约摸二十岁上下,黛眉细长,形如柳叶,一双眼虽紧闭着却能看出是不小的,闭合的眼睑上一丛黑睫,鼻子小而精致,嘴唇微厚,竟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
苏婵儿见她面色泛白,皮肤微黄且稍显粗糙,想是常在外行走的。又抬起那女子的手看了看,见她指间有好几个磨出的茧子,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正思索着,忽听那女子发出几声细弱的*:“水……”
安桃赶紧端过来一杯茶,放到女子嘴边。那女子喝了几口水,方才渐渐的缓过来,睁开眼,只看见眼前坐着一个十五六岁面容清丽的少女,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她身后。苏婵儿对她笑道:“你醒了?”
女子拿眼望了一圈,发现自己不在空旷的路边上,正待开口,苏婵儿抢先道:“你昏倒在路边,我们的人见了便把你救下。怎样,可有觉得不适?”
“……。”女子怔怔的摇了摇头,便听道:“我叫苏婵儿,不知姑娘芳名?”
“……紫若。”
“这样……紫若姑娘,我见你背着竹箱,不知姑娘是做什么的。”苏婵儿好奇道。
“……画师。”
“……”苏婵儿点点头,与安桃对视一眼。半晌清了清嗓子:“咳,那……不知紫若姑娘家住何处,若是顺路,我便叫人送姑娘回家……”
“不必了。”紫若摆摆手,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道。“我无父无母,四海为家,不必劳烦姑娘。”
“这样啊……”苏婵儿笑了笑,也不再多话,转身叫安桃出去替紫若准备膳食。
“既然如此,便请紫若姑娘与我等同行可好?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
六月中旬,若是泗水已到了薄衫初现的时节,人们纷纷脱下厚重的夹袄换上最轻薄的纱缎。而京城地处北方,夏季比之江南自然要晚上许多,是以迎亲的队伍进了京城,众人仍是一身夹袄棉服。饶是如此身上也透进不少寒意,各个风尘仆仆,却仍是先时的精神头,连半分也不曾落下。
苏婵儿赶了半个月的路,虽说这半个月来都是在舒适的马车里呆着,奈何自小从未出过如此远门,早累得唇颊泛白,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疲态。
“夫人,您可要多歇息一番?”
临在进京前最后一次休息,苏婵儿刚下马车便有常乙迎上来问道。苏婵儿摇了摇头,“多谢常管家挂心,只怕明日里便要进城了吧?”
“正是。”常乙道,“先前我家主人派人来说,主人已在家中恭候多时,待到明日夫人进城,即刻便行成婚大礼。”
“……如此,甚好。”
苏婵儿在外略走了走便回了马车里休息,只在心中做好了准备明日迎接一场奋战。当下女画师紫若已遣人送至京城处的花开若梦,苏婵儿也无心再做绣活,早早的吃完晚饭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苏婵儿五更天便被叫起来。常乙言道队伍即将进城,还请夫人换上最正式的喜服。安桃便唤来四五个随同丫鬟并霍家的妆娘过来为苏婵儿梳洗打扮。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苏婵儿终于在快睡着的时候被捯饬好,常管家一声“启程”,队伍开拔向城门方向前进。
苏婵儿端坐在马车里,夕霞色盖头四角垂着的银铃随着马车的颠簸发出叮铃叮铃细碎的声响。胸中隐隐有一股热似滚泉的东西在翻涌着,指尖细细颤抖,使她不得不双手紧握成拳。
很快,她便要见到那个人了,她的夫君。
……
青石板的街道宽广漫长,两边店铺林立,早已有晨起做营生的人们洒扫店面,开门迎客。亦有早间出门的行人于街面行走,待霍家的队伍进了城,早已是人声鼎沸。
苏婵儿身子起初僵硬了太久,以致到进城也有些疲乏了,便靠着车壁小憩。外面喧闹的人声夹杂着无数嘈嘈切切,不时有一两句传入她的耳朵。
“霍府的马车……”
“必是接他们夫人回来了……”
“果真是好大的排场……”
……北方究竟粗犷,没有了泗水的细侬软语,便是小声说话也叫人听的分明。苏婵儿心头苦笑一声,忽的想起远去的家乡,也不知道爹娘和哥哥们如今在做什么……
“停——”
车外传来常乙的声音,马车一顿,慢慢停了下来。“请夫人下车。”
锦缎的门帘掀起了一条缝,苏婵儿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将手递到门口伸来的那只手上。
“奏乐——”
乐师吹起喜庆的唢呐,锣鼓喧天,彩龙舞狮翻腾欢乐,鞭炮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苏婵儿由伴喜人搀着,一个穿红衣的小厮奔上来往她脚下放了个脚蹬,便踩着那个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长长的街道挤满了人群,都在围观霍家新迎娶的夫人。
正对的府邸气派威严,六层的汉白玉台阶,阶上一左一右立着两座貔貅石雕神气活现,石雕后面正中一扇朱黑大门,左右两扇偏门,三门大开,门上一块盖着御笔钦赐的匾额,上书:霍府。
不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