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夕阳还悬在山峰的顶端,只转眼间,就倏然不见了,好在还余下一些残霞,勉强能为赶路人映照着眼前的山路。
山风不是现在才起的,一直就在刮,只是入夜的山风变得寒凉透骨,这时才意识到,山风起来了。
冯四有些抵不住山风的寒凉,将身子缩紧挤进货包的堆缝中,可还是觉得无法忍耐,两排牙齿不住地碰撞出令人生烦的响声。
“鞠……鞠大哥,”冯四现在已经对鞠歆表现出十分的尊敬,“到庙街还有多远?”
鞠歆摇摇头,抬头瞥了眼山梁上仅存的一丝残霞,道,“还远,赶不过去了。”
“那……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睡在路边吧?”
“我记得前面有一个村子,可以找户人家借住一宿,那村子叫……叫什么来?”
“村子远吗?”
“不远,呶——就在那儿,”鞠歆用鞭头一指,“哦——叫刘家村”。
这是一座地道的山村,除靠村口几家的房屋建在较平缓的坡地外,其他家的房子都是依山势而建,层层向上去,总也有四五十家的样子。
鞠歆的大车赶不到山上去,所以就只能在村口这几户人家里寻合适的。
这几户人家显然都比依山建房的人家要富裕一些,相较之下,院墙更高,大门更结实,房宅也更多。
鞠歆是选了其中最大的一家敲的门,因为只有这家的院门才能通过他的马车。
不一时,便听有人问,“谁啊?”
随着询问声,门也就拉开了大半,一个壮汉出现在门内,先是一怔,便疑惑地打量着鞠歆。
鞠歆忙拱手陪笑,道,“咱是赶路的,因错过了时辰,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了,想在贵宝宅借住一宿,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哦,借宿的啊,”壮汉又向鞠歆的身后瞧了瞧,看到了马车和站在车旁的冯四。
“就你们俩?”
“是,是,只我们俩,也不多讨挠,只需要随便一间能凑合睡一夜的屋子就行,不管是柴房还是库房都可以,也不讨吃食,只求能过了这一夜即可。”
“哦,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去问问我家老爷。”
“好就烦劳兄弟了。”鞠歆再拱一礼。
“先等着。”
壮汉就闭上了门。
只一会,门又一了,这次是完全的打开了。
壮汉笑呵呵道,“两位请进吧,咱这里是山里的小村,没啥大房大屋的,这外院是我们做工的和下人们住的,院子也大,你把车就停在院子里吧。”
鞠歆连连作揖道谢,就去赶了车往院子里来。
这院子的确宽敞,院内也停放着两辆车,一辆是拉货的大板车,另一辆是拉人的轿车,靠墙是马棚,有两匹马在棚里闲甩着尾巴。
鞠歆将马车并在那两辆车旁,就和冯四随着那壮汉往前走。
壮汉说,“刚才去禀告我家老爷,老爷听说你们是赶路投宿的,就嫌我慢待了你们,说,行车赶脚的人不容易,这黑灯瞎火的,前后又没人家,还能让人家住野地去?应该先让进来再来禀,他叫我要好好待你们,让你们睡得安稳,呶——,前面那间房,是忙季给打短工的人住的,二位今晚就住那儿吧。”
鞠歆略带着欠疚,道,“你家老爷真是位大善人,我们不过是过路人,前来讨挠已很过意不去,还牵扯老爷这般挂念,我俩真的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只可惜咱是粗莽人,见不得老爷,不然,一定是要当面致谢的好。”
壮汉摆摆手,“那倒不必,我家老爷就是这副心肠,德善好施,这不,他断定你们没吃饭,叫我安排好住处后就去灶间给你们拿吃的,我看这天晚了,再起灶生火的太麻烦,两位若不嫌弃,有现呈的我就拿些来,你们凑和着吃些怎样?”
鞠歆忙一抱拳,道,“本就只是想住一宿,哪里还奢望吃的,兄弟既这样说了,又是老爷的一番善心,我俩也就愧受了,咱都是在外跑惯了的,只须有口吃的就行,哪里还有嫌弃之说。”
“嗯,正好有几张大饼和一些肉菜,待会我给你们拿去,嗳——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从上邽来,到西县去。”
“哦?”壮汉打量了一眼鞠歆,道,“从上邽来?前面有段山路可不好走,常有劫匪出没,像你们这样赶车的大都是结伴而行,很少有你这样单跑的。”
鞠歆笑了笑,道,“这条路我跑了五六年了,也结伴走,也单跑,向来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不过今天倒是意外,碰了点麻烦,所以就耽搁了些时辰,不然天黑前我就赶到前面的庙街镇了。”
壮汉有些讶异,“你说的麻烦,是不是碰到劫匪了?”
“也说不得是劫匪,算是……碰到熟人了吧。”
说话间,已到了屋前,壮汉推开门,引两人进屋,寻了灯点着,见这屋虽是清简,倒也干净,只一溜大通炕,别无他物。
壮汉去抱来被褥铺盖,由二人自行铺了床,又去灶间端来了一托盘吃食和一壶热水,搁在炕上,见都妥当了,便问二人还有什么需要。
鞠歆先是道了一番感激,然后就说,“我打算明早鸡叫二遍时就走,不知贵宅这大门上可有人值守?”
壮汉道,“这你放心,鸡叫二遍时就有人起来忙活的了,哦,你的那马,我看还没有卸辕,院里的马槽里还有些料,旁边就有现呈的草料,这喂马的事你就自己料理一下吧。”
吃罢了饭,鞠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