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开始结冰,夜晚被数不清的霜冻覆盖,树枝喑哑,经过的火车发出沙哑的低吼。
童烊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去,眼睛里原有的光芒被烧灼成灰白的尸体,他原本站在光明,却投身黑夜。
“你——你干嘛啊!”江来的脑壳瞬间清醒,他从床上爬起来,套一条短裤急匆匆地追了出去,“童烊,怎么了你,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快滚回来!”
童烊一路狂奔,走到基地的入口,大门不锁,江来因为平日里运动练就一身肌肉,他一把抓住童烊的胳膊,死死挡住他的去路,差点没甩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他妈怎么了?这么晚了你往哪儿走啊?!”
童烊脸色苍白,一把挣脱开江来的手指,喘着气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们家出事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是这儿的医院吗?”江来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反应非常快,这次实习的地方是h市的郊区,童烊和他的外婆住的老社区离这里不远。
“不是,”童烊抱着外套,没解释那么多,顶着冷风往前走,“先打车。”
“哦哦,好。”江来赶紧快步跟上去,一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要联系导员,他心底里缓慢地打了个哆嗦,凌晨的夜晚,一个偏僻的小镇,怎么可能打到车,他看着童烊惨白的一张脸,心脏猛地揪起来,万般不是滋味。
童烊又接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女声急匆匆的,声音尖细,直穿耳膜,童烊白着一张脸听电话里的女人把话说完,失魂落魄地松下手臂。
江来在一边小心翼翼:“怎么了?”
“邻居的叔叔说开车来接我了,马上就到,”童烊嘴唇发颤,“我外婆的心脏病突然发作,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江来用力捏捏他的肩膀,一时间说不出安慰的话。
“你先回去,我去找他们车。”童烊回头看他一眼,因为突如其来的灾祸,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大圈儿。
江来摇头,干脆地说:“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儿,至少把你送上车。”
童烊回过头,深呼一口气,眼眶酸涩,但是他没有拒绝。
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开过来,驾驶位上是童烊说的邻居叔叔,四十多岁的年龄,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剪得短短的头发,是个忠厚的善良人,邻居面色沉重,看见童烊忍住情绪勉强温和地开口:“童烊,快上车吧。”
童烊闷声说谢谢,急匆匆地上车,差点被静卧在路边的石块儿绊倒,江来一把拉住他,吓得也快又心脏病了,跟童烊说小心点。
“你别去。”童烊看着也要跟着上车的江来,哑着嗓子说,“叔叔,我们快走吧。”
江来一愣,迈开的步子僵住,他点点头:“那、那我回去给你请假,你们小心点儿啊——”
叔叔对着江来点头,车门被关上,车厢形成一个压抑而封闭的空间,隐隐约约的氛围紧张而悲伤,在暗夜里驰骋的汽车开着车灯,像是道路的幽灵,奔向死亡的人性。
童烊的手指关节泛白,狠狠地扣在车窗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心里祈祷——他真不知道该怎办,怎么祈祷才能叫外婆不离开,不离开自己,去另外一个漆黑孤独的地方。
闯一个红灯,一路飞奔。
“童烊,你被害怕,”叔叔的声线颤抖,“你阿姨在医院看着呢,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你别怕。”
童烊眼眶迅速红了,他不敢害怕,从前他上高中,害怕学校开除他,学校就真的不要他,他害怕外婆的心脏病复发,就真的复发。他做什么都怕的要死,可是连害怕,他都要死死地劝自己不要。
邻居的阿姨和叔叔都是善良的人,自己的不在的时候会偶尔去陪外婆聊天,做了好吃的东西还不忘外婆的一份,这次阿姨去给童烊的外婆送煮好的绿豆汤,老太太笑得开心,坐在沙发上要给阿姨家的小男孩儿拿冰棒,结果刚走到厨房,突然挣扎似的扶住墙壁,猛地栽倒在地上。
吓坏了在这儿的阿姨,赶紧打了急救的电话,送到医院之后想起来联系童烊,叫她的丈夫去实习基地接他,所幸不远,不然这件事的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医院,童烊跟着叔叔小跑到后面的楼层,灯火通明的楼层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道,颜双说她不喜欢医院,童烊也不喜欢,压抑和死亡在这里降临,可新生和救赎也在这里产生。
急救病房前坐着邻居的阿姨,看见童烊来了,红着眼眶把他抱在怀里,童烊不敢出声问里面的情况,只能用力地回抱住。
晨曦在天边开一条裂缝,撕扯开天空的边缘,流淌出艳丽的岩浆侵入人间,灰白的天际染上橘红,从东南角蔓延,直到整个天空都被烧灼。
童烊眼眶下满是乌青,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和外婆一起居住的老社区给外婆拿厚一点的衣服,他的外婆抢救到凌晨四点,急救室的门猛地推开,他的心脏完成一次马拉松,剧烈地收缩下沉,听到抢救成功的消息,他的膝盖酸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握着病床上外婆的手。
邻居的夫妇陪着在外面守了一夜,叔叔脸上是皱痕变得更加深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和外婆住在一起,没有别的亲人,却能遇到贵人,童烊自知感激。
阿姨说她陪着童烊的外婆,医生看着浑身落魄的童烊,问你就是病人亲属,童烊点点头,疲惫的眼睛用力抬起,看着上方医生的眼睛。
他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