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就能击败我大楚最精锐的部队?!”公子昭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僵硬,“你莫不是骗我的吧,可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你觉得我会拿数百将士的性命来同你开玩笑?”仲柒脸色暗了下来,眼中隐有痛意,她垂下眼睑,又道:“此事前因后果我已如实禀告过王上。当日,我率兵追击匪寇至大漠深处,突闻风云变色,杀意凌厉,手下数百将士忽然拔刀相对,互相砍杀。若非,若非师傅,我也早成了一具被黄沙掩埋的尸骸。”
仲柒顿了顿,眼底悲愤难掩,“他们不是战死,而是被屠杀殆尽……”
“这,怎么可能,我自幼熟读各家典籍,也从未听说过这样荒唐的事,”公子昭瞠目结舌,愣了好半天,喃喃自语,“若果真如此,那岂不是……”
下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仲柒却明白。
能让百人瞬间自相残杀,那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呢?如此,攻城略地,灭国弑君,岂不如探囊取物,不费一兵一卒?
“那、那父王怎么说?”公子昭急道。
“王上担心此事会动摇军心,只宣称说是遭到叛匪埋伏,具体细节不对外披露,就连当日将我从大漠带回陨都的几位将士也被秘密暗杀了。这些种种,我也只有对你提过。”
毕竟太过匪夷所思,楚王打算将此事隐瞒,也是出于大局考虑。
“王上自有他的考虑,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对她来说,死去的不仅仅是一百个人,更是她情同手足出生入死过的弟兄。还有……还有她的师傅,怎能甘心就咽下这口气!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为我赴死,我却无能为力,但我活了下来,就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你还要去查?”公子昭抬眸,惊诧道。
“不错,”仲柒紧紧捏住茶碗,眼里透出愤恨而坚定的光,“我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阿柒,你……”公子昭欲言又止,连楚王都忌惮三分的事,仅凭她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做到,而且,这件事情会很危险。
“别劝我,反正你也劝不了,”仲柒舒展眉头,将茶水续满,一改刚才凝重神色,“说起来,这几月以来朝堂上可有什么大事?”
“倒没什么大事,你安心养伤便是,”公子昭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将话题转开,“对了,你找我过来,有什么急事?”
仲柒沉默一阵,没有追问,叹道:“我刚才到集市上捡了一个麻烦回来,还要有劳你帮我把这麻烦送回宫去。”
“什么麻烦?”公子昭不解,能让仲柒称为“麻烦”的,可不多。
仲柒无奈道:“还不是你那妹妹。”
公子昭一下子就了然了,见怪不怪道:“南思又闯祸了?”
仲柒将今夜集市上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摊手道:“我身份特殊,加之有宫禁,不便行事,想来你应该有办法把她悄悄送回去。若是王上问起,就说她去了你那里,王上顾念兄妹之情深厚,当不会责罚。”
话音刚落,里间帘子打起,一鹅黄衣衫的小姑娘探出头来,明眸秀眉,清丽秀致,小小年纪已经出落成大美人,她偏着头把玩耳旁的辫子,闻言赞道:“诶,仲姐姐这个主意不错。”
死丫头尽惹麻烦。公子昭瞪了她一眼,奈何没有任何威慑力。
“如何?”仲柒搁下茶碗。
“姑且一试吧,”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比起手握重兵的外臣仲柒,由他将南思送回宫会更好些,虽然他自幼在宫中存在感极低,但好歹也是个公子,办事要方便很多。
南思有信心道:“肯定能行,只要我在父王面前哭一下鼻子,父王就会心软的,说不定还会允我到昭哥哥那里住几日呢。”
“得,你别来,伺候不起。”公子昭像避瘟神一样。
“哼,我偏要来烦你,你拗得过我,难道还敢不听父王的旨意吗?”南思故意凑上去,笑的贼兮兮的。
等吃完了厨房送来的糕点,南思这才慢悠悠随公子昭回宫,当然,是在仲柒答应三天内帮她找回镯子的条件下。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今后要选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降得住她。
送走南思和公子昭后,仲柒垂下眉睫,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少许颓然之色。
月色空明,庭院里明晃晃的,她披衣走了出去,独身一人站在梧桐树下,梧桐菶菶萋萋,月影斑驳,她的目光沉静,孑然一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夕月之夜,本应对月行祭月仪式,祈求家人合乐美满,但偌大的司马府里,鸟雀呕哑嘲哳,仲柒回顾左右,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里话的家人。
家人么?多么陌生的词。
街上的集市散了,这仅有一墙之隔的司马府分外安静,仲柒手中捧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掌心微暖,心却凉丝丝的。
三个月了,距离从大漠回来已经有三个月,她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伤口结痂,脱落,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但那日在黄沙漫天中凌然独立的身影却一直留在记忆中,那是她见他的最后一眼。
没有提起,不代表已经忘记。
她微抿一口手中的药汤,苦涩在喉根处吞吐不下,她皱起眉头,将药汁尽数倒在树下。
喝了三个月的药,也够了……
第二日上午刚用完早膳,星儿便将梳洗干净的牛二带到紫鸢星落听候安排。
仲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