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月冷,桂子生香,墙头雨痕犹在,半窗秋梦未醒。
黄眉拿着扫帚站在桂花树下望月生情,但见皓月当空,银盘磨洗,乍涌的光彩从高墙跳跃而下,连着清秋桂子、十里更露,愈加叫人感到孤身寂寥,凄凄落寞。
中秋佳节她没有过过,甚至一直对那轮圆月生了唾弃。
这是黄眉的传统。但凡人间团圆,她总闹情绪,就好似女生每个月都有二十多天不舒服那样,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无缘无故生闷气!
每年中秋那一天,黄眉总是会藏身孤野深山。
她在背地里安慰自己,‘独行侠就是得与孤独厮守’,‘越是英雄越是寂寞’,‘自己老道深沉,于这花花世界不容’…
安慰完了,便掏出一壶水,口中哀叹:“一壶敬过往,一壶敬流年”,敬完了水后,自己‘咕噜咕噜’喝两口,假装这是烈酒,接着演起了‘贵妃醉酒’!
黄眉穷,没钱买酒,她只能用水充当酒,把自己想象成一位‘借酒浇愁’的美人。那一刻,她无比的满足,演起戏来可以假乱真。
黄眉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扫帚,再想想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一声长叹缓缓流淌!
她咋就这么失败呢,她好歹也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现在怎么沦落到给别人当小厮的地步了?
黄眉又瞄了手上的扫把一眼,那扫把也望她一眼,两者互相嫌弃!黄眉两手捏紧扫帚柄,接着又五指张开,她在犹豫要不要使回性子,把手里的活计扔掉!
“怎么,不想干了?”儒雅中透着一丝慵懒、慵懒里点缀几分调皮,那样的声调从一片桂子林中传出来,挂上舒朗清风,芬郁的桂子香盈满鼻腔。
黄眉即刻讨好道:“没!没!我在尽力扫地呢,你别掺和哈,我能做好的!”
一道人影从稀疏的桂子林中走了出来,粉妆砌面,唇红齿白。他身上套着一件粉色长衫,头上戴着金球玉冠,既有顾盼神飞的美态,又有美目流沔的柔情。
黄眉暗中‘咂砸’惊叹,这个少爷也太阴柔了,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的!平时哪个男子会穿粉袍?谁会往花堆里钻?若不是她有求于他,这种男的早被她一巴掌掀到东海去了!
“我能感觉得到,你在诽谤我!”少年往黄眉对面一站,月色照拂下,右眼下的一滴泪痣若隐若现。
黄眉不淡定了!这男的太骚包了,居然还有泪痣!对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他的坏话的?
“若想我帮你的忙,就先将这块地方打扫干净,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少年粉衣一收,粉拳一握,粉脸一转,走了几步又交代,“一炷香后,去榴花院洗衣,别偷懒,不然你的事可就泡汤了!”
那少年一消失,黄眉即刻把手里的扫帚扔下,口中骂道:“死人衣服才大晚上洗,真是闯了鬼了,要不是本天师要赢那霉神一局,才不会受你摆布呢!”
当初她为花撑伞,只为了要他口中的一个答案。待雨停后,她本以为那个阔少爷愿意帮她了,谁知那人说:“本少爷不仅认识那个县官,还能左右那个县官,想不想本少爷帮忙?”
黄眉肯定首肯对方对她的帮助,就在她要感激涕零时,那个恶毒的人又说了:“本少爷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想让我帮你,你就得先帮我,咱们互利互助,争取合作愉快!”
于是,她就为了使这个‘神通广大’的少年帮她赢这把赌局,沦落到给人扫地洗衣的地步了!
在扫这片桂花院地之前,黄眉已经扫过‘荷花院’、‘梨花院’、‘玉兰花院’等七个院子了,这七个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其中的布局摆设,都彰显大户之家的派头。
黄眉之所以还留在这儿,是她相信,这个公子哥确实有摆平林与木事件的能力!
黄眉身陷囹圄,梅先生日子竟意外的好过。他被县太爷拉去内堂喝茶了,有凳子坐,有糕点吃,还有青天大老爷随身伺候!
前衙与后衙以中轴线隔开,中轴线两侧是主簿、衙役们的住处,后衙跨过三堂,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竖着三株松树,并二枝梅树。
再往后便是内堂。内堂倒也宽敞,由南往北列三间屋,左偏屋是县官起居之所,右偏室是小厨房,正屋是个书房,里头陈列典籍、墨香袅袅。
梅先生正在县官的书房里,县官坐在他对面,两人相互望着,谁也不肯说话。
梅先生是个耐性十足的人,最后县官熬不住了,开始和颜悦色的谈判。
“听衙役们说,林家那案子…”
“嗯,没错,那案子你判错了!”梅先生第一句话就能噎死人。
“那…你说刑部尚书秘密来花集镇了…”
“哦,那是我杜撰的,没有这回事!”梅先生第二句话能把死掉的人拉起来鞭尸。
“那、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案子已经判了,不好再翻供了,死掉的人就当死掉了,活着的凶手也必须得问斩…这些我能想到的话,大人就无需再说了!”梅先生把县官的话抢过来说了,让县官无话可说。
县官是个能分得清情势的,他清楚,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他的面前。
第一条路,替林家翻案。若林与木四个人没有杀人,那这宗杀人的案子他就判错了,等刑部尚书一来,不仅功劳没有,还得被罢官。
第二条路,不替林家翻案。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