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当晚略显疲惫的回到屋内,她从内心叹了口气,刚才说教式的一番话,使她觉得并不轻松。
她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在她的头顶上方,悬着一个吸顶灯,吸顶灯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和图案的装饰,灯的外壳是乳白色的。所以连它所散发出的光芒,也显得那么的单调和乏味。
这个家的一切看上去都没有进行刻意的装潢,有一种东拼西凑过日子的感觉。
自从高考结束后,爷爷便非常迅速的将市区的大房子卖了,买了这个坐落在市郊的不足一百平米的小房子。市郊的环境显得有些荒凉和落寞,刚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莉莉安很不适应。从窗户往外望去,正对面有一座灰色的大桥,大桥未被粉刷的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显得灰蒙蒙的,一派死气沉沉的样子,夜晚也能经常听到建筑工地上机器工作的轰鸣声。这里,正在进行道路改造和马路拓宽,马路上坑坑洼洼的,路不好走不说,还净是灰尘。所以出个门买个菜回来,鞋上得落一层灰。
而且,这房子也绝对不是新房,而是别人住过的。这也不能属于高大的楼房,可以说是低矮的宿舍楼。这是郊区电厂的员工宿舍。这个地方,离市中心足足有两个小时,可能你会立刻去想,市郊的空气总应该是干净和清新的吧?
不然从喧嚣热闹的市中心搬到这儿来,从下楼穿过小马路便直达景区的那个地方搬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儿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爷爷。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这只能带来无尽的厌恶和烦恼。她没事儿的时候便去猜想:父母的离婚难道让他们的脸上挂不住了么?难道是因为害怕街坊四邻拿这说事儿,所以要尽快搬离?难道这场闹剧似的婚姻,给他们二老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痛苦的记忆?
当她得知需要尽快搬家的时候,市区的房子就已经开始办理买卖手续了。
她略显吃惊,因为她和爸爸都对马上搬离这件事感到摸不着头脑。也就是说,买市郊的房子他俩从一开始就被蒙在了鼓里,卖市区的房子从一开始也被蒙在了鼓里。
父亲曾一度说过:“为什么不给我们商量商量呢?”
爷爷的回答充满了嘲笑和鄙夷,话语间更多的则是责难和羞辱。
其中的原话便是:“你都没有足够的钱去买房子,你还用的着管搬家不搬家的事儿嘛?!我和你妈其实老早就想好了,要卖了市区的房子,买市郊的房子,因为我们也不需要住很大的房子。照顾你闺女这么多年,我们早就该歇歇了。这房子就是我和你妈用来养老的。但是因为你离婚了,没地儿住,所以你们就得跟我们住在这里。”
这话里话外听着怪别扭,好像不仅仅是莉莉安寄人篱下了,她的父亲也寄人篱下了。
有种忍气吞声的感觉。
一家人的关系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莉莉安跟着两位老人过了这么些年,大多数时候听到的都是他们此起彼伏的对父亲的抱怨声:什么只关心老婆了,什么不孝顺了,什么没买过什么东西了,什么光惹他们生气了……反正说出来的话,主题一般都是这个。那时候他们也只能说给莉莉安听听,因为当事人并不在场。而现在,当事人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悠。
隔三差五的争吵,大部分都是爷爷骂骂咧咧的训话声,用词儿一般都是针对父亲:什么窝囊废,没能力,被老婆甩了,净身出户了……看上去就没有几天是消停日子。
有的时候她很怀疑她的父亲是不是爷爷和奶奶亲生的儿子。
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上来说,这样一个在婚姻上遭受打击的男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但是父母还是一味地讽刺和挖苦,她都感觉听不下去了。但是有意思的是,她的父亲特别能扛,受到了言辞上激烈的侮辱后,一般都是默不作声的回到屋内,躺在床上。而爷爷或者奶奶,此刻并不会彻底罢休,他们会继续走到屋内,继续唠叨和抱怨。
她看着这一幕,她觉得可怜又可笑。
一个可怜的男人,此刻竟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了,所以他倒下了。被离婚击倒了,被父母的冷言冷语击倒了,他的内心是封闭的,他是难过的。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得到的不是接纳和关爱,反而是更加严重的羞辱和谩骂。
这便是自私的感情!这便是人性丑恶的地方!看到这里,莉莉安无从他法,她没想到一向以严父慈母形象出现的爷爷和奶奶,对待自己的儿子竟是这般的恶意相向。
再多的不是,不也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不能选择包容和接纳?这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她真想笑。
此刻她定了定神,抬手看了看表,已是夜里的十二点了。父亲背对着她躺倒在小屋内,今天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疲惫的一天呢?!
她开始脱去外衣,露出了粉色的内衣,然后她又以非常快的速度换上了睡衣。
你没看错,莉莉安跟她的爸爸住在一个房间里。
在父亲的面前换衣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房间狭小,只能容下两张床并排放着;旧式沙发因为太长了,小客厅根本就放不下,所以也放在莉莉安和爸爸的房间内;房间的门是关不上的,因为沙发挡着;衣橱的门只能打开一半,也是因为有沙发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