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需要经常去医院探病,最近这段时间,恐怕要和师父、老王暂时说再见了。
此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好像刚刚认识没几天的好友,此刻就要分离了。
也确实是熟络了没几天,谁成想,美好的日子总是一晃就过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此刻她算是领教到了。
她没法面对师父那柔软的眼神,她不想看到师父眼睛里面失落的神情,和师父在一起搭档干活儿,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儿。
所以她只是打了个电话,告诉师父现在发生的突发状况,电话的那一端的语气是不开心和惆怅的,伴随着一声声的叹气,她知道他也舍不得她!
她记得刚刚来餐厅工作的时候,全靠师父带着她一点点学会这些内容。第一次学做冰激凌,第一次在前台收银,第一次跟顾客接触,第一次跟师父吵嘴,第一次应邀到师父家里去吃饭……种种这些,她全记得。
人是感情动物,当一个人被迫跟另一个人分开时,便会想起那个人的所有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人总是在分别时才后悔没好好跟那个人说说话,人总是在做着一件又一件的蠢事。
她记着早上浓郁的青草香气和淡淡的薄雾;她记着他初次见到她时的小表情;她记着他严肃认真的向她交待工作内容和流程的样子;她记着第一次考核时他满意的微笑;她记着一不小心看到他背对着她换衣服的尴尬;她记着他跟老王的那段不为人知又值得称道的爱恋;她记着醉酒后躺倒在他的怀中,一直到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他略微担心的傻样子……
可以说,这个看上去蠢萌蠢萌的师父,给她带来了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病房充斥着一股消毒水惯有的气味儿,那味道刺鼻,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医院的墙壁上也是白乎乎,光秃秃的,这无疑更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气氛。
她跟随在爷爷和奶奶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行走着。医院很大,科室也很多,东拐西拐,里拐外拐,把她都绕晕了。此刻,她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她怕看到她的父亲,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换句直白的话来说,她很害怕父亲受了严重的伤,她很怕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毕竟,车祸这个事情,她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走到了病房区,她就有点忐忑不安了,她见到他说什么呢,她竟然尴尬地不知要说什么好。
她着实不喜欢病房里的开放式环境。你的一切,都被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想发自内心的对她父亲说些什么,可她说不出口。病房里的其他病患的家属肯定是在的,她说了什么真不想让别人听见,她做了什么也真不想让别人评判。可被人说、被人评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大家都在一个病房里住着,谁说了什么,谁做了什么,都能一目了然。
她觉得这种开放式的病房搞得大家都像一个演员一样。
她见过有的人,跟病人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却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人前表演;她还见过有的人,把病房当作一个娱乐场,东家长西家短的唠着嗑,专以打听别人家的故事为乐趣;她也见过有的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好像是在看戏一样。
社会就是个大家庭,病房算是个公共场所,但又使人矛盾着。你只想对你的亲人说些什么,但有的时候碍于公共场所,大家都能听到,有些话你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咬了咬牙,整了整掉落在耳边的碎发,慢吞吞的在后面跟着。
她被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病房跟前,她便很自然的随着爷爷和奶奶走了进去。
一走进病房,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亲!
她惊讶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全然是认不出来了!
父亲的脸肿胀着,他的一只眼睛也跟着肿了起来,他正眯着另一只眼,想要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他费劲全身的力气向前仰了仰头,他要挣扎着坐起来,他正挪动着他那不能动的腿和胳膊,努力的要让自己坐直。
还没到父亲跟前,莉莉安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说好的有所准备,说好的不让外人看到她流眼泪的囧样子,可还是功亏一篑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就像破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一下子便喊了出来。
“爸!”她用近似哭喊的声音喊着他。
她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冷酷而又绝情的人,她不相信此刻,她的真实的情感竟然出卖了她!
父亲看到女儿此刻伤心的哭起来,自己难免觉得也有些心疼了。他立刻用那只看上去还无大碍的胳膊,努力的环绕着她。他看上去也好像是要哭了是的,他努力的眨了眨他那因肿胀而变得微小的眼睛,说了一句:“没事儿,真没事儿!”
父亲的表情是惊诧的,他第一次看到莉莉安为他落泪。
自从搬回家住,他因为工作的原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莉莉安真正好好的说过话了。或许也是因为,他为他因离婚而对孩子造成的伤害自责不已,所以想用工作来避开和莉莉安的单独接触。他一定觉得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一定是羞愧难当!
莉莉安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哭着,抽泣声越来越大,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