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珞只从车里看了一眼,便觉心慌不定,反而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眼底并无惊慌,只悄然停下马车,准备待那打斗自行结束。
心底为两位普通的老人都能有如此胆量而暗自赞赏,沈兮珞给自己鼓了鼓劲,教自己拿出点中州皇室的气度来,今后去往南方,想来这样的武林纷争,应如家常便饭般寻常。
不待片刻,前方打斗声渐息,两位老人舒了口气,方准备调整车马继续上路,却不料,突然一阵刀光剑影浮现,几名黑衣人骤现,顷刻间将马车团团围住,车里的砍刀问也不问便已超车头劈来!
驾车的大爷竟瞬间腾空而起,与好几人缠斗到了一处!更让沈兮珞吃惊的,是那慈眉善目的大娘,此时面色紧绷,手中一对匕首乍现,紧紧守住了马车前门,守在了沈兮珞的身前。
这一对看似平凡的夫妻,竟是藏有深厚武功的高手!沈兮珞慌乱间只感叹自己后知后觉,不会识人。更可叹幸而遇上了这对老夫妻,几名凶神恶煞的匪徒很快便被他们利落的身手解决——如若换她自己上路,就算再多个晴儿,面对这些江湖人士,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夫妇二人解决了黑衣人,只道险情已除,收敛了刀兵,重新坐上马车。不待沈兮珞向他们询问什么,赶车的大爷吆喝马匹加速,飞快地超前路而去!
沈兮珞抓着衣角,缩回车厢里,一边忍受着疾行中加倍的颠簸带来的强烈晕眩和欲呕的冲动,一边默默从头思索,这两夫妻遇上自己,究竟是否偶然?
这时马车却愈行愈快,竟如腾空一般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狂奔!
沈兮珞被颠得七荤八素,隐约感觉又有什么光影飞掠而过,守在马车口的大娘突然坠下了车去,还在拼命控制马匹的大爷心神一乱,马儿彻底失了控,竟向窄窄的山路外侧凌乱的杂草丛里冲了过去……马儿失足而下,根本收不了速度的车子亦跟着从路上倾倒,直坠入了深谷之中。
天旋地转之间,沈兮珞感觉自己的身子坠出了车厢,起初还有些树木草丛挡了挡,再往下滚,竟已是深渊!
身体完全失重的那一刻,流落异乡的苦难公主,脑海中各种画面瞬间纷至沓来——从心怀娇羞地出嫁,到赤宁城中的默默守候,再到他冰玉般俊雅高洁的面庞,口中吐出刻薄羞辱的字字句句,最后一夜肆意侵占胁迫,最终抛下休书,冷漠扭头而去……眼中已然无泪,她只静静阖上了双眸,那最后一片眸光,如峡谷新月般清辉淡淡,却而哀伤。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永别了,泠……此生我应不悔。
如有来世,我愿永远做春花少女,原不该,再为你的妻……宁幽卷49、各生欢喜
清风偶尔拂过,揉碎淡淡青烟。整个北方的机要之地,赤宁城中枢的靖宇堂,竟宛如大漠间的仙山琼阁。
赤宁城主此时长身玉立,长长的银发随风蹁跹,俊雅出尘的面容丝毫没有为战事所扰的痕迹,反而嘴角凝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眼下正饶有兴致地挥毫泼墨,不知在画着什么。
修岩只远远地守着——他头一次对主人在做什么风雅之事毫无兴趣,或者说他此刻对这个神仙般的人物正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这般无情之人,他修岩以前是错看了!
哼,隐约还能看出,画的不是什么山水鸟兽,应该还是跟以前大多数时候一样在画人——美女图什么的,是他主人最擅长的了不是么?!指挥打仗什么的,对英明神武的城主大人来说,也不过是业余的“小儿科”而已!
再次对他家主人永远状况外的模样感到无语,修岩干脆扭头不再看那沉静在自己世界中自得其乐的男人!
忽然一阵熟悉的鹰啸回旋,打破了整个内城的宁静。
修岩这才将视线重回那安逸淡然、翩然似仙的男人身上,刹那间瞥见那面如冰玉的俊逸面庞上,微微一道寒光闪过。这只雄鹰图鲁,之前一直被派往中州一带协助探听消息,往往能够第一时间将最重要的情报带回,亲自交到泠渊陌手中。而前几日刚被主人重新派了出去,这么快又带回了前线的消息?
苍鹰落在泠渊陌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他修岩眼花,主人拆出密信的那一刻,手似有一丝丝抖——是在紧张么?终于开始紧张战况了么?!
待到一眼看完了那密信,修岩见他万年不变的自如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优雅的长眉微微蹙起,似是不大敢置信,比女子还娇媚的唇微微张开,却似出了水的鱼,徒劳地喘着息。那有趣的表情僵硬了许久,才见那谪仙似的人阖上了唇瓣,一双凤目迸出精光,再次从头扫过信纸,似是一字一句又来回检查了一遍。
最终,那永远以波澜不惊的姿态示人的男人,有些颓然地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苍鹰也似感受到主人身上刹那涌现的异样的强大气流,仓皇起飞,扑棱着往高空去了。
前线究竟出了多大的事,才能使得十几年来从未将大风大浪放在眼中的主人,此刻如此失态?
“主人……”修岩想上前问,却被男人那瞬息万变的神色所震,生怕此刻出声扰了他思绪,便会给前方战况带去更多一分的危机。
“修岩。”过了不知有多久,赤宁城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丝干涩,“立即启程,去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