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珞回到自己寝殿,褪去了衣衫,好一阵沐浴梳洗,换上簇新的衣,枕着满头馨香的青丝,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鼻间好似还能闻到诏狱里独有的阴沉气息,还有点点血迹蔓延的腥味……眼前好似还能浮现,那个翩翩如玉的神仙般人物,被折磨得一身狼藉的刺目画面。
是她太没用吧?明明听说他另娶的消息哭得肝肠寸断,然而第二天一早听说他入狱的消息,不但毫无快意,反而急得快发疯!
她知道皇兄恼那人长久以来对她的怠慢,对中州的不放在眼里,这回得知他休了中州公主,另取黑羽族之女,皇兄要拿他问罪,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她私心里,却还是暗暗责怪皇兄心狠。
竟将那人用铁索囚禁,还动了刑在身,他是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呐,如何受得了囚室的环境,又怎咽得下这一口屈辱之气?
她更怪的是自己!
扎了他一刀已是后悔莫及,如今还亲手对他施以鞭笞……如论是出于何缘由,恐怕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想看到她丑陋的嘴脸了吧?
这样也好,彼此两不相欠,就此作罢,好过无止尽的相互纠缠与折磨……过了几日,太子太傅贾斯年之子被害街头的案子有了眉目。
一名曾与贾公子在青楼争风吃醋的纨绔子弟被抓拿归案,承认了当日趁着贾某被人教训了一顿,摇摇晃晃趴在街角小憩的时候,趁着酒劲上去捅了他一刀,由此害得贾某毙命。
凶手自然杀人偿命,被判入狱候斩,贾公子死因并不光彩,太傅府也不宜再声张,闹得整个皇城沸沸扬扬的一个命案,就此掩盖了下去。
偶尔有人谈起,还有目击者声称当日见过死者与一位气质高雅的小姐纠缠,只不过有一身形极俊的侠客出手,似乎也不屑于与那些纨绔动手,眨眼间带走了那位小姐,留下了一道翩跹的银色身影。
这些传言进入沈兮珞耳中的时候,她才恍惚间发觉,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既然他没有杀人,为何还要锒铛入狱?以他的性子,被人冤枉了难道会不辨不驳,任由人污蔑?
就算皇兄有意加害,他也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呐。
当初他连中州皇宫都不屑于踏进一步,又如何会甘心被关押进中州臭名昭着的酷吏云集的诏狱之中?
如果他入狱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她为何还要为了“救”他,对他那一阵色厉内荏的羞辱?
后悔……却无济于事。
他应该是早就出了诏狱,义无反顾地回赤宁城去了吧?
“公主,你猜谁来了?”正当沈兮珞坐在寝殿胡思乱想,束手无策之时,晴儿奔过来,凑在她耳畔轻声道。
“谁?”掀起眼睫,她问得漫不经心。她在宫里向来不与人走动,自从与魏家断了联络,宫里就更显清静了。
当修岩久违的憨厚面庞出现在眼前,沈兮珞着实有些意外。
听了他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她便更惊讶与迟疑了——修岩说,诏狱虽防守森严,赤宁城的人在外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能救主人出去。
然而他主人却迟迟不肯让他有所动作!
直到这两日,贾府一案有了转机,修岩以为这回主人能顺利出来了,却不想人仍在大牢里待着,他这回理直气壮硬闯进去闹了一趟,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你家主子赖在这不走,要不是皇上没有谕令放人,我们还懒得伺候呢!”
好吧,他家主子竟喜欢上了中州的大牢,这待遇要是真的不错也就算了,他进去瞧了一眼,屋子确实还算宽敞,然而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就是比老和尚的禅房斗室也糟得多了!
更糟的,是人身上的伤……显然未得照料,新伤道道,加上后背旧伤未愈,人可是更憔悴得紧了!
无奈的是,这主人的性子他最清楚,他想走,别人谁也拦不住,他不想走,任十个修岩也奈何不了他……修岩只好拿出随手带的金创药想替他敷上,却不想也被拒绝了。
“我这伤,你的药没用。”这是那人抚着额角,风轻云淡地说的。
饶是修岩被他怄习惯了,这回仍气得不轻!
往常涉险惯了,也是仗着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然而这回是在中州虎狼之地,又是审尽皇亲国戚,最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诏狱之中!
身为阶下之囚的滋味真的那么好玩吗?
自己的身子不顾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里埋怨归埋怨,他修岩尽了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便是只有来找“夫人”了。
近水楼台,诏狱与公主的寝殿离得也不算太远,纵使从前种种不快,这回夫人说什么也理应去看看主人才是。
听了修岩的请托,沈兮珞心下百种思虑流转,面上却仍是不为所动。
“你主人既然舍得了新娶的娇妻美眷,喜欢在大牢里生活,那便是他所求,我又哪来的去劝的道理?”话说出口,不知怎么就带了酸意,连她自己都觉得呛得慌!
见修岩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退立一旁,她绷紧的面色松动了几许,轻声道:“他的伤既然寻常的药治不好,你去找无痕,兴许能有办法呢?”无痕好似与他的交情好得很,不仅她的药,兴许她的话也对那男人来得更管用一些。
“这个……呃,当日一听说长公主择婿的消息,无痕姑娘便被主人揪到这皇宫里来了,我看那架势,无痕也是恼极了主人,恐怕……”顾无痕不喜欢中州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