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竟这般的快,要过年了么……
想想之前的几年,她跟晴儿在赤宁城里,也能感受到北地百姓过年的喜庆。虽然传统风俗有异,辞旧迎新,布置各种象征着好兆头的事物,这些都是跟中州一样的。
只不过,偶尔出门,看见各家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画面,她也会有些许的落寞。
不过想想远方的皇兄,即便孤寂,他应是洒脱得很,不会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思亲之意才会削弱一些。
可是每年除夕,晴儿守在她身边,一边听着窗外爆竹声声,一边替她盛一碗简单的年饭,这时的沈兮珞牵着晴儿的手,心却忍不住飘去了靖宇堂。
她不知道,除夕的这一天,他,会是怎样度过?与谁,其乐融融?
而今年,他,是不是可以同她一起除夕守岁,加上皇兄,还有腹中的孩子,过一个团圆的节日?
这么想着,她的脸儿不禁同心一起热了起来。
如沐春风。
“公主?”已经好几日没有上岗的晴儿姑娘恰好出现在她的眼前,带来了梳洗用的盆盆罐罐,还有大叠的做工精致的冬装。
“好久没在宫里过年了,皇上可是早就给公主置下了许多新衣,公主得空试试看如何?”毕竟是小姑娘,晴儿言语间也带着孩童似的喜悦,“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库房都堆满了……”
“我知道了。”不禁跟着露出笑颜来,沈兮珞随晴儿服侍自己起身,穿衣,梳妆……直到开始用膳,她才忍不住问道,“晴儿,泠……泠大人呢?”
“公主,你、你别急。”晴儿这才有些迟疑地拿出一张信笺来,“他留了一封信给你——他、先同修岩回赤宁城去了。”
“什么?”
手中汤匙倏然落地。宣平公主几乎从未有如此失态之时。
“公主,你别担心。他、他们出来久了,自然是要回去处理些事情的。”拾起弄脏了的汤匙,晴儿轻声安慰道,“应该不用几日,就能回来了……”
说到后来,连向来大大咧咧的晴儿姑娘嗓门都愈来愈小,好像,并无底气。
谁说不是呢?这里是中州,是皇城,是沈家人聚居的皇宫,是全天下他最不喜欢的地方,她的亲人,甚至是他长久以来的仇敌,怎么,都不可能是他的人。
他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回奔波,再回来她身边呢?
这个年,恐怕还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度过了。
强忍着心中酸楚,沈兮珞若无其事地遣退了旁人,就连晴儿也被赶了出去。
她的手微微发颤,好一会儿才将那张精致的信笺拆了开来。
珞珞吾妻:
离家日久,城中琐事纷杂,不得不分身应对。望自珍重。待相聚。
夫玉字。
那人的字,与人一样,清雅隽秀,又暗透着冷硬的风骨。
从前,沈兮珞不是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他给她写书信,会是何口吻……然而她也不会忘记,上一次见他的字,是在休书之上。
同一个人,同样的字,其中字句,如今却是天差地别的意味。
这张字条内容虽简短,却处处透着暖意。只不知,他说的“家”,可还留有她的一席之地……不免又是忧思满怀。
如此,看着宫里张灯结彩,转眼,到了除夕的前一日。
腊月二十九,宫里的传统,是各宫各殿齐聚,共享天伦的时候。
盛大的宫宴又一次举行。这一次请的,没有百官,只有沈姓皇族。所有宗亲,无论远近,都纷纷赶赴朝阳宫,陪皇帝吃一顿年夜饭。
沈兮珞缺席了三年。
而今,沈无极将她献宝一样摆出来,甚至手牵手坐着,几杯酒下肚,热意上涌,出口又是心疼妹子的话,诸如“以后都陪哥哥过年”“让他一个人老死在赤宁城”之类的话,听得沈兮珞不知是喜是悲。
“也只有长公主能让陛下龙颜大悦了。”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题也皆是围着沈兮珞打转。
“宣平啊,这里没有外人,跟伯父们说说,你跟赤宁城那个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呀,他若是敢欺负你,我中州的大军踏平赤宁城,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唉,这几年,想来也是苦了小夜了。”
一众的叔伯,还有堂兄弟,皆是为她打抱不平的姿态。
皇帝的态度就是风向标,前些日子,皇帝设宴款待赤宁城主,他们自然也跟着示好;今儿个喜庆的日子,那长了张迷惑人的漂亮脸蛋的赤宁城主不在,皇帝又是对他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他们自然也要跟着声讨几句。
就连平时最是会做老好人的八王叔都端着酒杯,对她摇头兴叹。
沈兮珞没想到,回了娘家,亲人间的暖意是感受到了,然而她身上的压力,在此时显得更大了。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自己是以家国的名义嫁给那人,如今不明不白地回到宫中,怎不惹人猜疑?
“我、我同他……”
犹犹豫豫,不知该从何解释才好。
此时此刻,天底下恐怕就连皇兄,都无法理解她的尴尬境地。当初她走得义无反顾,如今,又哪来的底气,诉说这些年的境遇?
“陛下……”这时,有侍从在沈无极耳畔报告了些什么。
“噢?”一直不言不语,未替胞妹解围的皇帝,饶有兴致地扬起了浓眉,“来得倒是快。也是,再不来,孩子可不知道姓什么了……”
“皇上,可是有何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