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就是天仓节,齐王派公孙管家邀请师慕野参加家宴,她以不爱热闹为由拒绝了。公孙管家离开的时候一脸不解,对谋士来说,赏赐参加家宴可是莫大的荣耀,多少人求之不得。
天仓节当晚,师慕野穿着一身格外朴素的白衣,拉着出云一起出了府。
街边坊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饭菜酒香飘溢在巷子里。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一起赏花灯,猜灯谜。腾空的烟花灿烂,星星点点,如满树银花,引起底下人群一阵阵的欢呼。
师慕野行走在热闹的人群当中,突然鼻子一阵酸。有多少年没有和家人一起过节了?大约快二十年了吧。
离开喧嚣的人群,师慕野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十字巷口。巷口柳树成荫,不远处是一个马棚,几匹马安静地吃着草料,马尿骚味隐隐地夹杂在空气里。
出云抬头看了看月亮,叹气说:“这个地方不好,看不到月亮。”
“我不是来赏月的。”师慕野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叠草纸和一小壶酒,用火折子点燃了草纸放在路口,将酒细细地在地上洒了一圈。
“爹、娘、哥哥、弟弟,今天是你们的忌日,慕野来看你们了。”师慕野喃喃道。
出云默默地站到了一边。难怪她不参加齐王的家宴,在爹娘的忌日看着别人一家团聚,必然是难受的。
昏黄摇曳的火光中,师慕野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惊心动魄的一幕。
大堂中,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娘抱着一岁的小弟,不住地啜泣。门外,铜柱的撞击声越来越猛,尘土木屑簌簌飞扬,仿佛整个屋子都随之颤抖起来。
他拖着垂地的长剑,冷笑道:“好!好!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一个个都把我逼上绝路!与其死在他们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一起死吧!”说完,长剑一挑,血光迸射,堪堪将小弟刺了个洞穿!
在娘撕心裂肺的惨叫中,他举起剑,将小弟如同麻袋一样甩在地上,然后不假思索地挥剑刺向娘的心口!他满脸血污,目光浑浊暴戾,宛如阿修罗,狂笑声响彻大堂……
师慕野心口一阵剧痛,不由地伸手捂住胸口。
面前的火光中,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拄着一把残破的剑,衣衫褴褛,浑身血肉模糊,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恍惚间,惊讶的师慕野有些错觉,难道是哥哥还魂了?但一刹间她就明了,眼前这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绝不是她哥哥。
那少年似乎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身后,四个黑衣人如影而至,看身法和脚步,他们也伤得不轻。
“把东西交出来。”领头的黑衣人冷峻地道。
少年沙哑地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想要?从我身上踏过去再说。狗奴才!”他勉强站直身子,单薄的身躯似乎有千钧的力量。
“哼,贱种!”四人一拥而上,几番电光火石之后,少年的剑被击飞了。
领头人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狠狠踩着他的脸,几乎将他压到泥土里,咬牙切齿:“说,东西在哪儿?不然废了你!”
少年此刻已经不成人形,唯有那双眼睛锐利而熠熠发光,仿佛濒死的豹子,不肯舍去最后的骄傲和希望。
“我秦破奴……永远不会向你们这些狗奴才认输!”秦破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猛地直起身,用全身的力气将领头人掀翻在地,扑倒在他身上,用牙齿做武器狠狠地咬下去。
领头人痛得怪叫,翻手将刀插进秦破奴的背后,鲜血四溅。他抽搐了一阵,终于是停止了动作。
领头人厌恶地将他推开,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秦破奴身边,在他身上翻找着不知什么东西。另外三个人也围了过来。
突然之间,秦破奴如同回光返照般暴起,一把狠狠掐住领头人的脖子,野兽般狂野地撕咬,领头人措手不及,惨叫连连,竟是当场毙命。另外三人像是被这凶狠野蛮的反击震慑住了,大骇之下第一反应竟都是齐齐后退了一步。
秦破奴拿起领头人的刀,浑身颤抖着,拄着刀,缓缓地站起来,抬头望着那三人。他的背后血洞汩汩,声音滴在地上格外惊心。
“我秦破奴,绝不会在你们面前倒下!”他的眼神仿佛临死前暴怒的野兽,既含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又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出云焦急地催促着师慕野离开,而师慕野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少年,心里波澜起伏。
那濒临绝望却又不肯放弃、疯狂而惨烈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一夜面对灭门的自己。于绝望处生希望,那一刻的自己,支撑到了最后一刻,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要坚持。或许,会有生的一刻。
师慕野快速对出云低语了几句,出云一脸惊讶:“你真的要救这个陌生人?”
师慕野郑重地点点头:“如果失败了,你不用管我,先回府。”
出云皱了皱眉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把我想的太窝囊了。我们一起。等我信号。”
说罢,就闪进旁边的柳树从里。不一会儿,一声夜號的叫声响起。
师慕野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从暗影处来到了月光下。
“什么人,胆敢在禁地斗殴?”师慕野厉声道,同时右手袖子一挥,仿佛有一道凌厉的气息斩下,路边挂着的油灯扑哧一声灭掉了。
若隐若现的月色下,那三人面色阴晴不定,望着师慕野。她白衣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