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那日就死了,不是谁杀的,是他自己把自己给气死的。
后来萧芜暝说,那时他看在这齐湮国主在她年幼时从齐湮运了不少宝贝到郸江给她,想留他一命,哪里知道这老头这般的看不开。
她本还内疚的不行,坐在地上哭哭唧唧的不肯起来,皇爷爷于她的指责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她的心口。
在她看来,不管是做质女的时候,还是出嫁到卞东,又或者是成了阶下囚,她都认为皇爷爷是会护她的,因为他向来如此。
可没成想,齐湮上下恨不得她胎死腹中。
是因为她的出生,才拖衰了齐湮国运。
因着想起了这段往事,小丫头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筎果看着那些齐湮护卫兵,这些人的脸,有一些她还记得,在后来的某一日,可都是挂念着她的这颗脑袋的人。
她兴致缺缺地道:“这两个蛐蛐都是我抓的,输赢都算是我的,你们想要玩,有本事你们自个去抓了蛐蛐来跟我斗。”
几个护卫兵起先还有所顾忌地看了宸王一眼,却见这清贵男子面色如常,甚至还微微颔首,竟是应了。
一见如此,这些护卫兵,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花坛里。
齐湮的护卫兵与别国的不同,别国护卫兵只是寻常百姓家出来的,为的也就是领个月钱,够吃饱而已,齐湮护卫兵家中多少都是有官位的,他们谋的是往上爬。
这些平日里姿态端的一个比一个高,这会儿却是抓着蛐蛐,还要去问那丫头这蛐蛐是大还是小。
因着出了一身的汗,筎果又洗了一次澡,磨叽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才勉强地爬上了床。
睡了不过一炷香,皇爷爷就派人来接她了。
似是想表现的十分看重她,派来接她的人是齐湮长公主白苓。
她一身蜜合色金丝软烟罗,外罩着逶迤白梅蝉翼纱,挽着富贵的抛家髻,插着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通身的皇族气派。
齐湮皇族的人与她热络的并不多,前世的时候,她身处卞东冷宫,写信于她关怀的,就只有这个长公主。
虽是如此,可筎果却是第一次见她。
因着前世那几封书信上的短短关怀,她对这个长公主心生好感,一见便生亲切。
说起来,这长公主与她是同父异母,算是一脉。
她那个没心肝的前太子爹爹在前几年感染了天花,去了。
算下来,这世上,唯有这长公主与她最亲了。
筎果见着长公主,不知为何,酸从心来,竟是红了眼眶。
她含泪轻笑了一下,抬手掩去了泪花,心中直责自己年纪大了,竟是连亲人重逢的场面,也能哭出来。
长公主白苓一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十分的易亲近,体贴人。
她拉过筎果的手,放在手心拍了拍,“瞧你这丫头,还是个爱哭的,今日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哭花了妆去见人。”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帕子,擦了擦筎果脸上的泪,便拉着她就往马车上走。
“你长得这般的机灵,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极了爹。”
筎果心中愣了愣,石家老爷可是说她的这对眼睛可是生的与她娘亲一般无二。
左右都是嘴上说来让人心生亲切的话,筎果倒是并不在意,只觉得她是有心与自己亲近。
这马车是长公主府中的,外头看着富丽堂皇,这里头却是裱着清菊图案的花纹,清雅别致至极。
马车内的案台上的香炉里白烟袅袅,是一种能够与人安定的香味,与长公主身上的香如出一辙。
筎果坐在了软垫上,下意识地就拉起帘子,探出头去看,见萧芜暝就骑马在马车旁,她这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因着她的这幅举动,引得白苓掩嘴轻笑,“宸王殿下丰神俊朗,端看着那一双生的好看的眉眼便是说不出的fēng_liú,这样的人别说是在北戎,便是五国内,也少有能与他相比的男子。”
筎果最是听不得有人夸萧芜暝的,一听她就飘飘然,比夸她还要高兴。
她甚至得意地抬着下颚,“那是自然。”
“也难怪你心属他,不过好在,这样优秀的男子已经被你定下了,不然长姐我心里头可是要为你捏一把冷汗。”
筎果愣了一下,“为何这么说?”
“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多少的女子盯着呢,得亏的你先下手为强。”
话到此处,方才还说的眉飞色舞的长公主却是眸色一淡,一丝忧愁划过她的眸底。
她是长公主,却也是个寡妇。
齐湮几年前的一场天花不仅要了前太子的命,也要了他驸马的。
据说,这位驸马爷生的貌若潘安,却并不是虚有其表,医术了得,堪称医圣。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盛誉,却落得英年早逝,便是不是他的妻子,这心中也生出了绵延不绝的遗憾。
前世的时候,这位长公主一直没有再嫁,为那位驸马爷守着活寡。
长公主笑了一下,眸底的伤感之色掩去大半,“真是可惜了,宫内的姐妹兄弟不在少数,但心思各异,好不容易将你这个亲妹妹盼回来了,却没成想过不了多久,你就又要嫁回北戎。”
“郸江是个极好的地方,长姐若是愿意,可以去那里小住,吃住什么的,我都给你包了,保证你乐不思蜀,请你回去都不愿意了。”
两人说笑着,直觉得还没说上几句话,外头的公公就高声禀报道:“长公主,小公主,咱到宫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