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平这会儿面上才闪露出了一丝的慌乱。
分明方才他已经站在了道德高地之上,可这会儿怎么又有人翻出了那些莫须有的陈年旧事?
他转头在众人面前找着方才说闲话的那三人,入眼的是众人对他的鄙夷之色,哪有那三人的身影在。
受人暗搓搓的奚落,洛易平面有难堪,入座时,筎果才发现原来他那席上还坐着旁人。
他竟是将秋歌儿带来了!
这还不止,那站于秋歌儿身后的长袍公子竟是高纪。
筎果见秋歌儿与高纪动作亲密,想必已经对他芳心暗许。
高纪这人,在筎果眼里将他与洛易平一道,堪称是卞东双渣。
他是卞东宫内的花匠,原本家中从祖辈起,世代都为官,是卞东皇族的心腹,可不知为何,到了高纪爹这一辈,这心腹却成了大患,卞东老国主下了死令,罚这高家世代男为奴,女为婢。
这高纪外貌温润,实则心机很重,筎果记得,他虽身为花匠,却根本瞧不上秋歌儿这个无名无分的公主。
前世的时候,秋歌儿忍受不了宫内的生活,要与他私奔,这人满口答应,结果转身就把她给出卖了。
秋歌儿离宫的这个念头,她最先是找筎果一起筹谋,可筎果却不同意她这么做,她自小为质,在民间生活过,外头是什么样子,她太清楚了。
因着如此,秋歌儿却是与她生出了嫌隙,转而去找了牧遥,却不料牧遥将计就计,将此消息献给了洛易平,换来恩宠。
后来,秋歌儿在牧遥的相助之下,成功离宫了。
她到了与高纪相约的木屋里,等来的不是高纪,而是洛易平派去的杀手。
那木屋是高纪的屋子,就建在宫外小坡上,透过筎果寝宫的窗户,一眼就能看见。
洛易平那日竟是到了她的寝宫,那时筎果还以为他这人良心发现了,可他一进来,就立在窗外,一言不发,神色阴鸷地几乎能滴出墨来。
她觉得莫名,便是顺着他的目光往了过去。
筎果那日看到的,是数十名弓箭手包围住木屋,数箭齐发,不消一会,那木屋被箭穿入,无一完好的。
她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心颤,像是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有一种侵入骨髓的冰冷渐渐渗透进身体。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才起了念头,她就看到两个弓箭手踢门而入,很快就拖着一个满身被插着箭,血肉模糊的女子出来。
那女子的面容她瞧不清楚,可筎果认得她身上的衣服,那是她刚进宫时,秋歌儿觉着她带来的北戎服饰很是好看,她便送了秋歌儿一套鹅黄色的四喜如玉锦衣。
她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若是此时有镜子,她定能看见自己惨白的面容。
寒意自后脊传上来,连指尖都颤抖发凉,甚至有了抽痛的错觉来。
都说十指连心,她觉着那会儿想必是心痛的受不了了。
筎果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面容自在的洛易平,她很想问他这是为什么,可竟是恐惧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半响过去,有弓箭手小跑着入屋,对他行了礼,便附耳与他小声说着话,随后便退了出去。
筎果很想知道,那弓箭手说了什么,她很希望那个女子不是秋歌儿。
洛易平倒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难得好心地开了口,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像是在施舍一般。
可是这人说的是什么!
他说,“今日午时,守宫门的侍卫来报,说寡人的国后逃出宫了,外头早有传谣,你与北戎宸王有着不可说的关系,当时寡人就认定了你出宫是为了与他耳鬓厮磨,寡人再大度,也容不得面上无光,当即就派了弓箭手,你死活都是卞东的国后。”
“你说了这么多,想说什么?”筎果冷笑,“你是想说,你们所有人都错将秋歌儿认错了我,你没有狠心弑妹,是我的错是吗?”
只有她开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你知道就好。”
洛易平丢下这话,负手离去。
那夜筎果彻夜未眠,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不出来。
秋歌儿是卞东皇室的污点,从没有姓名,平日里连最下等的宫女都不如,更别说她是离宫私奔,才落此下场的,所以洛易平连个坟都没有为她立。
高纪再次之后,竟是平步青云,成了洛易平最得力的幕僚之一。
筎果当时以为,这是洛易平对秋歌儿的补偿。
她也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秋歌儿。
直到后来,萧芜暝灭了卞东,将她困于宫内时,她给秋歌儿起了衣冠冢。
萧芜暝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随着洛易平一起弃国逃走的高纪,他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衣冠冢前。
当时筎果还与萧芜暝生了气,毕竟她要护住秋歌儿生前最爱的人。
那日,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蠢到家。
萧芜暝沉着一张脸,冷冷地丢下一个“说”字。
那高纪竟是颤颤巍巍地对着秋歌儿的衣冠冢猛地磕头,嘴里说的话也是含糊不清,她听了一会,才听清了整个过程。
洛易平是故意那么说的,故意要她心里难过愧疚。
她冷眼看着高纪对着衣冠冢哭诉了一番后,继而转身跪在自己的脚跟前,拉着她的衣摆,连连喊着救命,要她看在秋歌儿的面上,放过他。
那日,也是筎果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心狠手辣。
她抬脚就将他踢开,看着他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