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少女仰起头,清风拂面,她突然觉得久违的轻松,榴花的香气也是这般好闻,宛若置身梦境之中。
是梦吧,那但愿不要醒来……
只有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这是真正的自己,她是自由的……
不是谁的笼中之物,她为自己而活着。
她伸手采撷下一朵鲜红娇艳的榴花。
至于鼻尖细细嗅起,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大门“吱呀”一声,一个着素衣的少年端着一个大木盆子从屋内走出,他穿着木屐,抬腿跨过过门楹,朝河边走去。
他命卫簿回江南轩城一趟,除去轩城几个作坊铺子,还有向靳郑氏汇报这方事情以外,还要打听一下华胥楼主的下落。
寡月一手揽着大木盆,一手捂着唇,抬眼他看了一眼西方天际,夕阳似火,目光慢慢的收回,又望了一眼似火榴林……
他抬起脚朝着榴林处的河流走去,宽广的河面上,夕阳与河面相连之处,一叶扁舟远去,渔舟唱完,这样的意境给他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震撼——
他布鞋踏入湿漉漉的泥地里,让他回想起一些往事,禀德十年会试即将开考的时候的一些事。
他慢慢的靠近河边,忽地,他不疾不徐的步子,猛地止住,端着大木盆的手一抖,显现摔落下来。
他望着河边青草畔坐着的黑衣人,“他”手支一根竹竿,背影清瘦而又萧条……
他心中的震颤被强压下去,或许,只是一个远旅的浪子。
他不甚在意的朝河边走去,踩下接近河面的基石,将木盆放在最后一块基石上,拿出脏衣服开始搓洗起来。
其实他穿过的衣服都不脏,只是需要清洗罢了。
夏日的河水温温热热的,接触着指尖的皮肤,无比舒适,他惬意的勾起唇角,无比舒坦。
寡月的长袖高高挽起,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臂膀,他将一个竹筒罐子拿出,洒上些许皂粉,揉搓起来。
顾九早就听到有人来了,见那人不过是来浣衣的便也不甚在意。
坐了许久,她才闻到那浅浅淡淡的草药味,方才被榴林中的榴花给淹没的馨香,此刻随着晚风渐渐清晰……
她眉头微动,有些不可置信,或许只是自己太过于怀念这种味道了吧?
那人如何会在这里?
那人也不会她在哪里,就在哪里的……
许是执念太深,融入脑海,挥之不去罢了。不必太在意了,这些都是执念罢了,执念锁住人思考……
她苦笑勾唇,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
她想去找他,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否该去宫门前守株待兔?
可是她眼盲,走至宫门,或许得花上许久了。
她沉思间,浣衣人已拧干了衣服,将衣服放进小木盆里,装皂粉的竹筒被收好,他起身准备离去。
少年的额际淌着汗水,经过一番运动,身上的那股味道也愈发浓了,突来一阵暖风,那药香味散去……
顾九动了动鼻子,身子猛地一阵,她双耳微凛,细细去听那人的步伐。
茫然的开口:“是你?”
寡月身子震了一下,这沙哑减退的声音,他也并不陌生,他止住步伐,缓缓转身。
他深邃目光落在那个离他许远的黑衣人身上。
顾九撑着身竹竿缓缓的起身,清瘦的身子显得有些僵硬而又颤抖,她好不容易抬起僵硬的腿向前迈开一步。
足下一滑,她撑着竹竿还是站稳了些。
“真的是你吗?”
已是夕阳西下,她看不清光影,只能茫然不知所措的开口寻问,她辨别的少年所在的方向与寡月实际所在角度有些差别。
寡月凝眉望着顾九,许久才想起这声音该是谁。
那个盲眼的夫人?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感。
他也曾怨过一个有夫之妇,为何要将他的心神分了去?他是怨过的……
想起他的九儿,他心中烦闷更甚,谁说夏季的天气,人除了冲动就不能烦闷了?
他捂着胸口,他多次因为这个女人失神,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午夜梦回之际,当这两个身影在脑海中重叠的时候,他心中疼痛愈加蔓延,那烦躁感将要冲破他的胸膛,故,他失眠了……
终于,在皇宫里没有瞧见这个女子的身影,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慌张,每每在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走过正中门外的宫道。
他便会忆起,六月十二的那一幕,她无神的眉眼,近似九儿的轮廓,还有……那一句让他热血险些沸腾的话语——
你的药呢?
可是,她不是,他又何尝没有希冀过……
当向导这个可能的时候,他几乎是策马狂奔至集贤堂,开口便说了一句让众人惊愕的话:“查查孤苏郁的妻子。”
他红了脸低下头,最终等了许久次日正午,他失落的离开。
韩氏女,韩月儿?邯郸人士,十二岁嫁与孤苏郁为妻,家中还有一兄长。
官籍俱在,皆可考。
或许只是像罢了……
当时他只是苦笑自己的疯狂。
寡月深凝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女子,决绝的转身。
顾九听到他不稳的气息,还有衣袖拂动时的气流声。
他生气了……
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顾九步子一滞,她握着竹竿的手骨节发白,黑纱缠裹着的脸上,薄唇紧紧地咬着,她似乎陷入一个两难的僵局。
她舍弃了孤苏郁,舍弃了洵儿,舍弃了师父,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