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的已经持续下了一整夜,皇宫后边皇家园林的那方土地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泥土被洗净,露出了先前的灰黄,血水被涤了个干净,血腥气也飘散无踪,就好像白日里经历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安云初昏迷直至深夜才睁开了眼。
安瑜带着他在冷宫暂住,西衔的国事暂时交给了黎光去打理。
韵儿进门端来一碗汤药,安瑜接过来,一勺一勺舀着喂进安云初嘴里。
之前已经帮他切过脉,昏迷大抵是因为暴走致使的损耗过度,但他暴走时造成的状况,大家均是闻所未闻,若混沌醒着,兴许他会知晓一二,可他此时已经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安云初的小手扯了扯安瑜的衣角,一双大眼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姐姐。”
她这才低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出了神。
将药碗收好,她起身,喉咙发紧,“初儿,好好休息。”
帮他掖好了被角,出了屋。
见她出来,鲲扑腾着翅膀落在她肩头,神情复杂,“早知道会这样,当时还不如让我出来,把那灰袍人撕碎!”
“若当时他还有同伙在附近埋伏,你暴露的话,只会让我们一起万劫不复。”安瑜抬眼,望着璀璨星空,伸出手去,仿若能触到那最亮的一颗。
此时她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说起来有些好笑,任凭她活了两世,竟还是第一次情绪失控。
鲲沉默了片刻,笃定一般,“那灰袍人说他没死,那他就一定还活着!”
“嗯。”点了点头。
她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淡漠的表情,眼睛里的光却异常坚定。
阿九,无论你在哪,等我!
几日后。
独楼那位大人血洗西衔皇城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之后独楼以武力逼宫收复苗国,那位大人首次在大众面前现身,安抚流民,分发食粮,在边境多件饱受转乱之苦的士兵也百姓无不对那头戴斗笠的天神俯首叩拜,感激于心。随后,武戌大陆上实力最为弱小的北疆国往独楼总部送去了投诚状,表示愿意归顺。
于是独楼顺理成章的控制了整个武戌大陆的形势,千百年来,首次一扫四合,并称“武戌国”,立国号为“独”。
安瑜依旧乐得做她的甩手掌柜,将四国大一统后的繁杂事宜一并交予柳轻尘处理,自然,柳轻尘就是武戌国的首位君王。
是日。
安瑜和安云初来到司宁和芸姨的坟前,她挖出了黎光埋着的最后一坛酒。
她就坐在坟前,安云初在一旁看着。
拎起罐子,一口酒下肚,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又洒了些酒水在坟前,她嘴里念叨,“娘亲,芸姨,我带初儿来看你们了。”
安云初也在一旁带着哭腔诺诺道,“初儿来了。”
“你们安心去吧,仇,我安瑜帮你们报了。”安瑜又灌了口酒,那酒烈的她舌头直打结,“我会把初儿保护好的。答,答应你们的,我定会做到。”
几日因心神俱损,略显苍白的脸面上终于挂上了两坨好看的红云,将手中的酒尽数浇在两座坟头之后,她起身,牵起安云初的手离开,没有过多留恋。
出了林子,柳轻尘等在那儿。
“陛下政务繁忙,怎的有空过来?”安瑜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这土是你的土,而我是你的臣,又如何当得起你这声陛下?”柳轻尘也笑,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安瑜先行。
“我生于此,长于此,自是还有些情怀在。将武戌大陆交于你,我放心。”安瑜不推脱,牵着安云初走在前。
“考虑好了,当真不留下?”
摇了摇头,安瑜轻道,“不留。”
“世人皆喜权势,为何你抛之弃之?”
“我更爱自由。”何况,她还要去找他。
柳轻尘一直同二人走至宫门处,其他众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安瑜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交给他,“增强修为,延年益寿。”
“多谢。”柳轻尘点了点头。
“留下的独楼众人,也劳烦你照顾了。”安瑜走到马前,回头冲他笑。
“自然。”他也笑,随后说,“保重。”
带着安云初翻身上马,其他人也一并夹紧马肚子出发。
只见人群中那头戴斗笠一袭胜雪白衣的少女就那样背着身挥了挥手,扬声道,“你也是!”
一众马匹扬蹄,踏地,在没干透的泥地里留下几串脚印,那马蹄铁掌踏得震天响,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
看着众人走远直至没了踪迹,柳轻尘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身,回宫。
经此一别,再见又是何年?
安瑜一行人穿过西衔边境,到了武戌大陆最西边。
拒顾家兄妹所说,那日灰袍人是使用传送卷轴离开武戌大陆的,而传送卷轴有局限性,无法同时穿越多个大陆,而且,实力不到筑基期的人无法穿越前往界元大陆的结界,墨玄迦灵力全无,那人至多是将他带到了与武戌大陆隔了一个雾森的无垠大陆。
雾森,顾名思义,整个森林都被层层大雾笼罩,先不说能不能辨清方向,就连能不能顺利进入其中都是问题。
将马匹放走后,这已经是一行人第七次进了森林后又从同边走出来了。
“继续。”安瑜咬牙。
众人点头,又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安瑜又从刚才的方向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