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曕也就罢了,此事弘昼参与,皇帝与哀家,都知道他心中想的些什么,何况当年之事,,不得不防啊!”
她往前倾了些身子,伸出手来拍了拍乾隆帝的手腕儿。
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从前的那件事情,先帝当政末年,和亲王弘昼流放,熹贵妃与宝亲王派人暗下杀手。
和亲王弘昼受伤坠崖,还找到了细碎的尸首。
先帝闻讯病情加重,朝政一概交给了宝亲王处置。
三月后
和亲王未过门的福晋那拉氏,原本立志守节,却猛然之间上了宝亲王府的花轿,京都城中议论纷纷。
一年后
先帝爷驾崩,宝亲王遵从圣旨,顺利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乾隆,尊生母熹贵妃为皇太后,福晋富察氏为皇后,侧福晋那拉氏为娴妃。
而弘昼的生身额娘,原本代理六宫,荣宠非常的裕贵妃,却在一夜之间落发为尼,入住了皇家的佛寺护国寺。
其中的缘由,牵牵扯扯,错综复杂,真正明了的也只有乾隆帝与皇太后了。
二人的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液,也只有二人心中清楚。
若非心有愧疚,乾隆帝是不会容忍一个日日觊觎自己皇后的人苟活于世的。
乾隆帝眼眸之中雾霭沉沉,想来是翻腾起来旧事,看不真切,他轻轻的颔首,仿佛是听进去了一样,却又仿佛是没听进心里。
“皇额娘的教导,儿子明白了!”
皇太后瞧见如此,便也放心的点了点头,温和的开口道
“早些用了膳食,回去好好歇一歇,宫中事务虽然繁冗,可皇帝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千言万语,再多的话,哪怕是于自己有利的话,皇太后此刻都不想再讲了,无论如何,乾隆帝始终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瞧见他已经被事情折磨的如此疲惫,哪怕再多的话,也都比不上自己儿子的身子重要了。
她虽然渴望母家荣华啊,可是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就是自己眼前的皇帝。
虽为一国之君,也早就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可是在自己眼中,他始终都是那个自小沉稳,不让额娘操心的好孩子。
乾隆帝闻言便轻轻起身来,微微弯了弯身子道
“多谢皇额娘体恤,儿臣疲累,就先回去了,额娘也早些歇着吧!”
皇太后见此,也不再挽留他,只开口嘱咐了一旁的吴书来道
“好生伺候着皇帝!”
吴书来跟在乾隆帝的身后,便也恭敬的弯了弯身子道
“奴才明白!”
夜色已经落下来,一弯弯明月挂在深宫的东方,映照的甬道之上也徒然添加了几分悲凉。
吴书来搀扶着乾隆帝,缓缓上了龙撵,也不曾开口询问乾隆帝要往哪个宫中去,依着自己伺候乾隆帝这么多年,他此刻定然是哪里也都不想去的。
龙撵经过长长的甬道,出了慈宁宫,穿过了储秀宫,里头似乎有孩童嬉笑的声音,那大概是庆妃豫嫔与十五阿哥在玩闹吧,乾隆帝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储秀宫之中住的还不是年轻的庆妃与豫嫔,而是那个安安静静,默然不语的女子。
她是汉人出身,为人处事谨小慎微,宫中事情烦扰的时候,自己总会来她这里歇息一会子,她会备下上好的杭州龙井,自己为她说些宫中繁琐事情多么烦心时候,她也总是付诸一笑,并不过多的言语。
那是已经薨逝了三年的纯惠皇贵妃苏云裳。
龙撵行驶的倒是不慢,待乾隆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穿过了承乾宫的宫门。
承乾宫正殿如今已经不住人了,荒废许久了,只因为那是淑嘉皇贵妃受死的地方儿,阴气太重了些。
金乐珠是宫中最美艳的女子,若是单论容貌,她是排在皇后之后的,可她胜在身段柔软,眉目含娇媚,乾隆帝至今也不曾想清楚,那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对自己五公主下手的狠毒妇人!吴书来说,她死去之前,只诅咒着皇后,却不住的喃喃着自己,期盼自己能来看她最后一眼。
乾隆帝想起当日,自己来到承乾宫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淑嘉皇贵妃的惨叫声从宫殿之内穿出来,惊飞了树枝上的一排寒鸦,自己只看到皇后痛苦不堪的模样儿,却不曾回头望一望那个惨死的女子。
莫道君王无情,自作孽者如何恕。
乾隆帝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大约也就要到了养心殿了,乾隆帝低垂下眼角,却只觉得眼下这块土地太过熟悉。
他却不敢抬起头来,因为一抬起头,就是先后的长春宫。
那是自己年少的妻子,自己却让她客死异乡,纵然大兴葬礼,可就连这葬礼,也被当成了自己清除余党的一场鸿门宴。
唯一的女儿,也没有为她留住。
自己前半生的荒唐,唯一的愧疚,永生难过的,就是先皇后的死了。
她是那样贤惠的女子,好到自己这个君王都自惭形秽了起来。
乾隆帝只觉得眼前的灯火悠然亮了起来,却又觉得眼角之处模模糊糊,他伸出手来覆上眼角,这才觉察是自己落了泪。
自己是为谁而落了泪呢?
乾隆帝想起来皇后曾经说过的话
“臣妾如今还不能去,皇上心中盛满了故人,哪里还有臣妾的地方儿,臣妾即便去了,还是要和她们一起在您的心中抢位置,活着也是如此,倒不如赖活着;;”
那时候的自己还时常笑她总是将生死挂在嘴上。
如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