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弘昼,半信半疑的点了头
“那……我想皇额娘了怎么办?”
弘昼摸了摸他红彤彤的两颊笑了道
“只是两个月罢了,你跟着五皇叔去山间打猎,去小溪抓抓鱼,时间就该过得很快了”
言罢见永璂脸上果真露出了些欣喜的神色,他继续道
“还有永璔哥哥,他在府里等你呢,还要带你去集市上买东西呢”
永璂两眼射出光亮来,他点了点头道
“要去,五皇叔快带我去吧”
弘昼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子当真善变,永璂自小就生的胖滚滚的,可他常年习武,此刻抱着也不觉沉重,早春的日头不算太过热烈,黄昏的余晖打在弘昼的脸上,看着格外和煦温暖,他掂了掂怀中的肥仔儿,大步向宫门外走去......
乾隆用心良苦将十二阿哥送出宫去将养,太后竟然是最后一个得知这消息的人,她闭门不出,自从回宫后也不愿接受嫔妃贺见,这消息还是令妃深夜来问安告知她的
“十二阿哥已经被皇上送出宫到和亲王府内养着了,景仁宫不吉,皇上此举,这恐有出嗣之意啊”
太后心内冷笑了一声,和亲王府,乾隆就算狠心杀了这个儿子,也绝不会让他去做弘昼的孩子,如今这样做,不过是想借着王室宗亲来保全皇后和十二阿哥罢了,她挑眉看着座下的令妃,无论如何,令妃膝下已经有十四阿哥,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唯一的砝码了,她听完令妃絮絮叨叨后不耐道
“皇帝心思深沉,他这哪里是嫌景仁宫不吉,不过是防着哀家罢了”
太后语气怨念,更是多了几分伤感,令妃抬头诧异的看着座上的太后,头发已经花白,自己赖以相靠的这棵大树,又能靠到什么时候呢,太后的目光下来与自己对上,令妃急忙收了眼神恭敬开口道
“老佛爷多虑了,万岁爷素来注重孝道......”
太后似乎自嘲般的笑了笑,她看向手中的翡翠手串,皇家母子,不过是笑话罢了
“忻嫔近来如何?”
她突然发问,令妃都愣了一愣,这才笑了笑回道
“忻嫔妹妹不幸殇逝六公主,悲痛欲绝,如今膝下的八公主也身子虚弱,她日日仔细照看,茶饭不思,恩宠也少了许多”
言罢就见太后狠狠揉了揉手串,发出玉石摩擦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睛道
“忻嫔年岁渐长,怕是不中用了”
座下的令妃不敢多言,她握紧了手中的丝帕,屋内安静极了,廊下积雪化水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滴滴答答听的人心烦意乱,太后睁开眼悠悠开口道
“得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
“是,臣妾告退”
令妃盈盈起身,披上斗篷,出了慈宁宫的正殿门才由宫女腊梅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
崔嬷嬷见令妃离了慈宁宫,上前走近太后道
“夜深了,春寒正冷,奴婢伺候您早些歇着吧?”
太后无神的看向她,良久才点了点头
“清漪......”
崔嬷嬷很少听到太后这样的声音了,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她心中不知何故酸涩起来,急忙应道
“奴婢在呢”
太后无神的看向袅袅的烟炉,低声道
“哀家本以为,做了太后,高高在上,再也不必过从前那样谨小慎微的日子了,是六宫之中,受万人敬仰的皇太后”
崔嬷嬷似乎也是想到了从前那些艰难的岁月,每一日都要步步为营的过活,她也笑了,只是眼睫处似乎有泪光闪现
“您福德无量,该有这样的好日子”
太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为荣宠担忧,为弘历的前程锦绣担忧,如今,却要为家族荣光,为太后的威严而过活,哀家这一生,当真无趣透了”
她怅然的抚上手臂,只觉得这深宫之中,好像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行走,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背后却过得如此心酸,她每夜抱着冷风入睡,可有人懂得这万人之上的悲凉呢,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儿孙绕膝,尽享齐人之福是最大的愿景了,可是如今儿子不孝,孙辈不算亲昵,她剩下了什么呢?只剩下身旁这个伺候了自己半辈子的崔嬷嬷罢了。
崔嬷嬷看着太后,她安慰的伸出手来扶住太后道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想想皇贵太妃,郭氏,这些女人又落得了什么下场?您是太后,福泽深厚,儿孙绕膝,这是您的福分,旁人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
她这么说,太后脑中陡然想起了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弘昼的亲生额娘,曾位高至贵妃的女人,如今不过在护国寺中常伴青灯古佛,另一个就是郭氏了,她是荣嘉公主的生身母亲,也是先帝荣宠至极的郭贵妃,险些被册立为皇贵妃,不过因为私通外臣被先帝下令终身囚禁,废除贵妃尊位,襁褓内的女儿都被皇贵太妃抚养,如今在冷宫内形迹疯迷,死活都还不知道。
太后想到这里,面色才舒缓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不做声,崔嬷嬷见太后如此,扶起来她,一边宽慰道
“穆克登大人家的兰庭格格,日后入宫,定能为您分忧”
她话语刚落下,太后这也想起了那个不是十分出众的女子,可族中无人,适龄的女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她点了点头道
“嘱咐人好生教导”
崔嬷嬷应了声是,便急忙伺候太后歇息了。
春日迟迟,到底是回暖了紫禁城,护城河的沉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