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这下子回过神来,狐疑地看着陈月娇道:“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如何懂得这么多?”
陈月娇的爹爹,不过是一个药铺掌柜,因卖假药吃了官司。入狱不久就病死在狱中。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女人,陈家的族人哪里是吃素的,日日催逼她们,不是要把金姨妈改嫁出去,就是要给陈月娇找个女婿。她们俩没法子,才到长安城投奔自己的娘亲。
陈月娇出身在这样的人家。如何能知道这些大富之家常用的菜肴?——不仅知道名字,甚至连做法似乎都一清二楚。
陈月娇暗叫一声不好,自己看见这些熟悉的菜肴,一时晃神,忘了装愚了,情急之下。支支吾吾半天,才轻声道:“不瞒表姐。我家里曾经揭不开锅,我娘带我去大户人家做过帮佣,在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待过一阵子。”
这倒是实情。不过金姨妈帮佣,只是在厨房做杂活儿,大师傅做菜肴的时候,都把她们这些杂役婆子赶得远远的,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得这样详细。
当然关氏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岔就是了。
关氏恍然。有些惭愧自己错怪陈月娇了,握着陈月娇的手低声安慰她。“辛苦你们了。放心,从今以后,你们就跟我住在萧家,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和姨妈的。”
陈月娇抬起头,一双细长的眸子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对着关氏盈盈下拜,“多谢表姐活命之恩。如有机会,月娇以后一定报答表姐。”
关氏笑了笑,没有把陈月娇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寄人篱下的寡母之女,以后不是嫁给贫苦人家做正室,就是给富贵人家做妾,她哪里指望得了陈月娇报答自己?——若是能好好的嫁出去,不拖累她就谢天谢地了。
陈月娇以为她瞒得好,可是只要萧士及一到跟前,她的眼珠子就跟牵了线一样,一圈一圈往萧士及身上绕。关芸莲和萧泰及都看在眼里,不拆穿她罢了。他们两口子愿意让金姨妈和陈月娇留下来,也是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的。
“二少奶奶,大少奶奶和大爷回来了。”刚才在大门口张望的小丫鬟箭一般跑进来,向关氏回报。
关氏大喜,将陈月娇的事情抛开,忙道:“你给我去大少***院子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要见大少奶奶。”
那小丫鬟领命而去。
关氏就把此间的事情托付给陈月娇,“帮我去请婆母还有小姑过来坐席,我亲自去请大少奶奶和大爷。”
陈月娇含笑点头,看着关氏带着两个丫鬟一径去了。
杜恒霜和萧士及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见丫鬟进来回报,说二少奶奶求见大少奶奶。
这是专门使了下人通传的,都是妯娌,本来不该如此生分。但是萧士及昨儿刚拿两个看门的婆子做筏子,治了这些下人“不敬大房”的罪,萧家下人不敢再自专,一溜儿都转到大少奶奶这边来,二少奶奶和二爷都靠后了。
萧士及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不置可否。
杜恒霜笑了笑,对丫鬟道:“领二少奶奶去东次间,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关氏跟着丫鬟进了东次间等着。
屋里的陈设再一次晃花了她的眼,但是碍着有丫鬟在旁边候着,她倒是不敢乱看,笑着跟丫鬟闲话。
杜恒霜倒是没有让她等多久,换了家常大红竹叶纹半臂和月白罗裙,将头上的首饰取了几样下来,就带着知画过到东次间。
关氏急忙站起来,寒暄两句,就躲躲闪闪地道:“大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杜恒霜对知画看了一眼。
知画会意,忙躬腰出去了。
关氏扑通一声跪在杜恒霜面前,哀求道:“大嫂救我!”
杜恒霜吓了一跳,忙将她扶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关氏就将自作主张,遣散针线上人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哀求道:“大嫂,我实在不知此事不妥,我原以为,将她们不要身价放了出去,对大爷的官声有利。——我真不是有意的。”
杜恒霜听明白始末,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笑着扶关氏在锦凳上坐下,细声细气地道:“二弟妹,大爷不是文官儿。要那么好的官声做什么?再说,这些针线上人当初搜罗进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银子,您这一放,足足放跑了四五千两银子。要说靡费,您才是花了西瓜。省了芝麻。”顿了顿,又摇头道:“这事儿太大,我做不了主,要问大爷示下。”
关氏吓得浑身发抖,几乎从锦凳上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道:“怎会如此贵?”
杜恒霜想了想。又觉得此事不是关氏一人做得出来的,便问道:“你放人的时候。可仔细看过她们的卖身契?”
卖身契上一般都清清楚楚写着卖身的年限,价码,还有名头,籍贯,住址,父母等内容。
如果关氏仔细看过卖身契,应该就不会捅这么大篓子。
关氏却急声道:“我当然看了。那些身契上没有写卖身的价码。要不然,我真不敢的。”
杜恒霜神色略变。手里把玩着一把墨玉镇纸,良久放下镇纸,道:“除了发还她们的契纸,你还做了什么?可去官府下档子?”
卖身为奴的人除籍的时候,除了主家发还卖身契,还要主家去官府消档子,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