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漠然颔首,举步走到内室。
龙香叶端端正正坐在靠墙摆放的碧纱橱里,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绢子,两眼微红,似乎刚哭过。
萧士及拱手行礼,“娘唤儿子过来,可有要事?”
龙香叶不悦地指了面前的锦杌,“坐吧,难道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
萧士及忙道:“不敢。儿子晨昏定省从来没有断过。娘这样说,儿子担待不起。”只敢侧着身子坐下。
龙香叶很是满意,拿绢子匀了匀脸,问道:“你昨夜去哪里了?听说你一夜没有回房?唉,你可是新婚啊,怎么能这样?就算你妻子……”
萧士及出声打断龙香叶的话。“我昨晚有公事,所以临时出去了一晚上,跟霜儿无关。”
龙香叶垂了眼帘,眉角往上斜挑,一脸“你知我知”的样子。
梅香端了隔水炖的燕窝走进来,笑着道:“老夫人。到用燕食的时辰了。”
龙香叶敲了敲碧纱橱里放着的小矮几。
梅香将小巧的炖盅放下来,打开盖子。倒出里面炖得嫩融融的雪白燕窝,再搁上银匙,让龙香叶慢用。
龙香叶拿起银匙,舀了一口燕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萧士及咳嗽一声,看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眼。
这些丫鬟婆子会意,都三三两两退了下去。
龙香叶知道萧士及有话说,故意不出声。只低头拿银匙在小瓷碗里细搅。
萧士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道:“娘。以后可不可以对霜儿好一些?”
龙香叶没料到萧士及居然敢给杜恒霜求情,啪地一声将银匙扔了,沉下脸道:“你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对她不好了?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把她供起来不成?”
萧士及忙站起来,低着头道:“娘息怒,我只是想着,就算不看在儿子份上,哪怕看在未出阁的妹妹份上,娘也应该对霜儿好一些。”
“关我家嫣然什么事?”龙香叶描得细细的柳叶眉挑得更高。
萧士及陪笑道:“娘,您有所不知,儿子昨夜出去办差,听人说了咱们里坊曹家的事儿,很有些感慨。”
“曹家?就是那个开绸缎铺子的曹家?”龙香叶拧了眉头,“他们家怎么啦?”
“曹家的老夫人是个喜怒无常的,将曹家的两个媳妇天天不是打,就是骂,名声很不好听。如今曹家嫡出的小娘子年满十五,还没有寻到婆家,娘可知道为何?”
龙香叶撇了撇嘴,心道曹家那个农村出来的臭婆子,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论?那个婆子就知道一味蛮干,打得媳妇鬼哭狼嚎,自己可是个中好手,外面看不出一点不妥,内里却是吃尽了亏。
再说,对于霜儿那个媳妇,她不是不满,只是她跟方妩娘生了这么多年的气,不在杜恒霜身上找回场子,她这股气不顺。哪家的媳妇不是任由婆婆揉搓?——不肯被婆婆揉搓的媳妇,名声才是臭大街了……
“他们家本来就上不得台面,你管他们家小娘子能不能嫁出去?”龙香叶瞪了萧士及一眼,责怪他牛头不对马嘴地瞎扯。
萧士及在心里叹口气,继续道:“就因为她娘的名声太差,大家都说有这样的娘,这小娘子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家都不想跟他家结亲。没奈何,他们家已经打算把这小娘子聘到外地去了。”
“你什么意思?”龙香叶终于听明白了萧士及的言外之意,板了脸道:“你是说我昨儿打了你媳妇,我的名声就不好听了?你妹妹就会嫁不出去?——这是什么瞎话!你妹妹跟着我,德容言功无一不精,又柔顺,又听话,你怎能把你妹妹,跟曹家那个不守规矩的小娘子相提并论?”
说完龙香叶又哭了起来,拿着绢子捂在嘴上,呜呜咽咽地道:“我真是不知道冲撞了哪一路神仙,娶进来这样一个毒妇!我对不起萧家的列祖列宗!我要去祠堂哭老爷去!——不仅害死我们萧家的子嗣,带累我的名声,还碍着你妹妹寻不到好人家。这样的搅家精,我实在要不起!今儿既然说到这里。老大,我实在忍不了,你休了她吧!”
萧士及额头青筋直冒,还是直挺挺跪了下去,对龙香叶道:“娘,我在佛前发过誓,这辈子只认霜儿一个人。除非我死,是不会跟她分开的。——要休妻,更是万万不行的。”
“你!”龙香叶又气又急。使劲拍了萧士及的肩膀两下,“你是要活活气死为娘是不是?她一句话,就让你二弟妹小产,这样的女人,你还当宝贝?!”
萧士及硬着肩膀,受了龙香叶几巴掌。沉声道:“娘,二弟妹小产的事,跟霜儿没有关系。如果娘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二弟管教他犯口舌的媳妇,二弟才打了二弟妹一巴掌。如今既然铸下大错,是我对不起萧家的列祖列宗。娘就开祠堂把我除名吧。”居然宁愿被萧家除族,也不肯放弃杜恒霜。
龙香叶愣愣地瞪着萧士及半晌。才冷笑道:“我倒是不知,原来我的儿子居然是个情种!”
萧士及跪在龙香叶面前,不卑不亢地道:“霜儿对儿子贫贱不弃,是为有义;矢志不移,是为有情。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我要休了她,我就是猪狗不如!——别说不配做萧家人。就连男人都不配做!”
龙香叶本来也估摸着萧士及是不肯休妻的。本来就刚刚新婚,正在热头上。怎么可能因这点小事就休妻,她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