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黄大人真是个为民作主的清官!”
眼中莫名有什么模糊了视线,黄斯年鼻子有点发酸。为官二十余载,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做清官的潜质,这种成就感是从所未有的。
“知府大人,偶尔做个清官感觉也不错吧?”淘淘拿扇子捅他。
黄斯年不说话,只背过了身去。
粮仓的储备银粮只发了两天就完了,空手而归的灾民们满脸写着失望,看着他们长久饥饿而憔悴的脸,黄斯年难得觉得心中不忍。
“黄大人,皇上派发的赈灾银粮才能真正解决灾民的问题,你还不打算交出来?”
黄斯年不敢去看他们,垂头低声道:“离州城南门外近郊有叛军作乱,龙骁军驻扎城外奉命平乱,遵摄政王之令,已将赈灾银粮用作军饷,再也拿不回来了。”
“什么叛军?”城南不就是瀚州方向吗?
紫凌若淡淡道:“只怕是暴民吧。”
淘淘腾地升起一股怒火,这摄政王私截赈灾款项,引起饥民暴乱,再将这部分款项拨作镇压暴民的军饷,这不是摆明了逼民造反?
她扭身正要走,被紫凌若一把拽住,伸手向黄斯年:“交出出城文鉴。”
离州城外作乱,黄斯年关门拒灾民,南城门早就不能随意进出,没有盖上知府大印的出城文鉴,根本出不去。
黄斯年一改刚才感动的神情,脸色煞白:“这个我真的做不到,交出出城文鉴,等于把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交出来,你不如杀了我吧,至少我家人还能得以活命。”
紫凌若还想说什么,他直接便跪下了,闭目引颈待死的模样。
“走吧走吧,他做到这一步就不错了。”她扯着紫凌若就走。
见她行走的方向正是南城门,紫凌若越发奇怪。虽说他身手不凡,但闯关这种冒险的事,带着她肯定是不行,要知道那究竟是城门,除了南门守军,还有坚固的城墙与城头上的弓箭手,城门都重逾千斤,更别提南门外驻扎的龙骁军就在不远之处。
临近南城门的时候,紫凌若才知道她为什么胸有成竹。
黄薇正在那里等着他们,遥遥见了,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过来:“这是出城文鉴。”
淘淘握着她的小手语重心长:“黄大小姐,你回去得好好跟你爹交流一下,得把他从歧路上拉回来。”
“别谈什么歧路了。”黄薇黯然,“这次我这么做,已经毁了他的仕途,恐怕连我们一家的性命都有问题,我还是劝他尽早辞官,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躲避起来。”
“不是还有我和十一呢?你放心,保住你全家性命还是能做到的。”淘淘一脸自信,信誓旦旦。
紫凌若心想她夸下这海口也太不知深浅了,话一出口,想要转寰已经不能,可想到摄政王坐拥半壁江山,紫凌君都不敢说能从他手下保一个人,他哪能肯定护得了黄家周全?
偏生黄薇还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令他有口难开。
“黄大小姐,你放心回去吧,孤身一人别又被好色之徒盯上。”
出城时,守城士兵盯着他们看了又看,好在他们锦衣华服,气派不凡,倒也没有多盘问,便放了出城。
城外五里处,是龙骁军驻扎的营地,远望去戒备森严,百米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他们警戒拦截。
紫凌若觉得带着淘淘不方便,入夜后便让她在外头候着,自己悄悄潜入军营。
淘淘自觉等候无聊,又想光靠紫凌若一人,恐怕不那么容易成事,至少要带走那么多军粮就挺难的,她就开始琢磨起来。
没过多久,龙骁军守营士兵便看见一辆燃烧着的牛车横冲直撞,车上还摆放着几桶边冲边漏的油,淋漓尽致地洒了一路,所过之处都燃起一道火龙。
营中瞬间沸腾起来,持枪佩刀、拿着盾牌的,慌乱地上前去拦截疯牛。
牛屁股上,赫然一个带着泥水的脚印。
但这疯牛容易拦截,火势却终究不好灭,敞口的木桶将油带到军营各处,当有人拿标枪将牛投下来时,营中已经四处火海。
纵火凶徒淘淘带着一脸得意的笑,拉开马拉松的架式就打算甩掉追兵。
跑着跑着,她似乎撞上了什么……
猛然抬起脸,对上一双忧郁阴冷的黑眸。
狭长深邃的眼眸,少年时代那股子狠劲已经沉淀到眼神更深处去,唯有黑发隐藏的眉宇间残留着未褪的野性。
原来……梦境果然与现实脱不开,这世上真的有扬哥哥这个人?!
她目不转睛看着,除了他眼角一道浅浅的疤痕不曾在梦里见过,他活脱就是风琳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扬哥哥。
眼神比少年时代更可怕,犹透着点残忍的意味,但也更俊美。
“扬哥哥!”
这个称呼只是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没有察觉为何涌上一股冲动和狂喜,眼中泛着酸热。
随即她就明白了,这不是她的感受,而是她体内另一个灵魂——风琳儿的感受。
“琳儿!”对方蓦然大睁了双眼,神色震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琳儿怎么会出宫跑到军营里来放火?
他只震惊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就将淘淘拥在怀里,低头亲吻下去。
我去,这都什么事儿?淘淘的身体比心理反应要快,本能地扭住他的胳膊来了个背摔。
虚夜扬自然没想到弱不禁风的琳儿居然会这一招,便如紫凌君初见她一般,竟然在猝不及防下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