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扶疏,月色掩映,夜丁香米白色的小花不起眼地夹杂在花叶之间,暗香袭人。
悠悠笛声不知从何而来,穿越御园的花木,缭绕在淘淘耳边挥之不去。
她循声找去,沿着花间的碎石小径越走越远,那缕笛声却渐渐低回幽咽,若断若续。
游目四顾,九曲桥畔如镜的湖泊上倏地飘落一片树叶,为这幽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诡异。
淘淘发觉自己已置身花木深处,面前这棵数人合抱的大树冠盖亭亭,枝繁叶茂,树影在月色下摇曳,地面上投下无数晃动的阴影,无端吓她一跳。
“谁?我知道你是人,大半夜别躲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笛声倏然静止,她仰起脖子往树上看,黑黝黝的枝叶间簌簌作响,跟着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自树上跃下,稳稳落在九曲桥边,背影修长,身姿挺拔,是个身着暗紫罗袍的男子。
光看侧面淘淘就觉得必然是个帅哥。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她突然诗兴大发,顺口吟了几句,也不管是不是切题合景。
男子缓缓转过身,眼神中略带惊讶,盯着她道:“好诗,好才情。”
面前居然是她穿过来第一天就垂涎过的救命恩人,十一王爷紫凌若。
那是自然,诗仙李白的才情,能不好吗,又不是她诌的歪诗。
淘淘此刻居然没沉浸在美丽的误会中自我陶醉,只盯着面前的人心如鹿撞,她甚至听见自己胸腔中“砰砰砰”的乱跳声。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明天得去找个半仙卜上一卦,今年是不是旺桃花。
她乐滋滋地又来了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语气大有调戏之意。
但是紫凌若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点,反而对她的诗才更觉惊艳。
他心里奇怪,皇后除了艳名享誉晏秦外,从来也没听人说是个才女,难道说上回溺了个水还魂过来,竟然某一窍大开,才情爆发了?
听她念的这几句闷骚的诗,居然隐隐有撩拨之意?
“皇嫂竟有如此才情,十一拜服。”
“啊?……”淘淘终于回过神来,人家一脸惊艳并不是为自己的美色,而是把自己成晏秦版李清照了。
不过想否认却觉得解释不清,她干脆就“嘿嘿”干笑两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为了化解尴尬,继续装才女:“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这诗名为《绮怀》,是黄景仁午夜相思,怀念旧日情人的,听得紫凌若心里七上八下,只盯着她发呆。
看他神情,这歪诗用的不太对。
“呃……我以为王爷你月夜难眠,在这里独自吹笛,想必是思念谁……”
“臣弟只是见月色尚佳,在这御园吹吹凉风而已,倒是没有这诗中的……意思。不过皇嫂才情过人,不如再作一首听听?”
“啊?咳咳……”她搜肠刮肚才想了这么两首还算应景的,让她再作,岂不是要露出狐狸尾巴?
“那个,王爷啊,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这灵感可能需要睡一觉才会有,不如咱们各自就寝,就此别过。”
紫凌若静静瞧了她片刻,忽然无声微笑了一下。
她心虚地想,这十一王爷莫非也看出她是冒牌货了?再瞅瞅紫凌若的神情,居然和紫凌君还有三分相似,尤其那尊贵的神态、难以捉摸的神秘感,如出一辙。
看来这艳遇不好把握,她决定在他对自己质疑前开溜。
“皇嫂以后可以叫我十一,在我的封地,很少有人将我当成皇族贵胄。”
“呃?为什么?”淘淘好奇心一起,又不想走了。
“你应该不知道,我这一生,曾被流放过两次。”他的语调很平淡,但望向西南方的目光有几分苍凉。
“第一次是因为我母亲的出身……她这一生都没有得过封号,甚至没有得到父皇的承认。”
淘淘有些惊讶,这段她是听渝心说过的,但并没有听说他被流放过两次。
“后来他不知为何想起我们母子,又遣人去寻找,但我回宫后却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他就驾崩了。再后来,摄政王为清除异己,再次将我遣回西南边陲。”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摄……我爹,你对他有所不满?”
他淡淡一笑,眼波醉人,淘淘直直地盯着他看,目不交睫,心想这男人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动人?
“我从来都不怕他。何况,你已经不是风琳儿了。”
淘淘大惊,只觉身边一阵清风掠过,他总是这样来去如风,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别人穿越都是好好顶着新皮囊活得风生水起,怎么就她倒霉,穿过来这才一两天,接二连三被人识破不是本尊?
她琢磨自己是不是太低估古人的智商了。
紫凌若淡静而清晰的声音随风传送过来:“传闻来仪宫闹鬼,你住在那里不怕吗?”
闹鬼?这事她可真不知道,渝心这小丫头居然也没跟她说过。
回去后,她想着紫凌若的话,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些麻麻的发怵,想要将渝心唤醒,结果这丫头睡得小猪一样沉,居然叫不醒。
无奈只得钻进被窝,结果蒙着被子就开始想故宫的红墙上夜里有人看见太监宫女走来走去的事,将自己吓出了一身汗来。
迷糊之间,她听见树枝扑楞在窗纸上的声音,敲得窗格发出“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