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出得衡州府衙,转过几条街,来到自己下榻的简易客栈,此时店门已关。老板听见敲门声,提着灯笼来开门,一见方以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药地师傅这么快就回来啦?”
方以智笑道:“怎么,你还嫌贫僧回来早了么?”
老板赶紧说道:“不不不,在下的的意思是说,那些清兵居然肯放师傅回来,这也太叫人意外了,说实在的,自从师傅被他们抓去后,在下一直担心着师傅的安全,回来了就好,师傅若要洗漱,伙房大锅里尚有些热水,若要吃时,却是没有了,这半夜三更的,也不方便动火,师傅自便吧。”
方以智问道:“贫僧的毛驴和行头都还在吧?”
老板笑道:“这哪能不在呢?师傅客房里的草药袋和药厢都给你捡来放在柜台处,毛驴也在后槽喂着呢!”
方以智道:“甚好,有劳了。”老板自去。
方以智想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并没有去伙房打水洗漱,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客房,别上房门,将草鞋一蹬,和衣倒在床上,再将被子胡乱一扯,蒙头便睡。
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忽听得耳畔传来蚊蚋一般的声音道:“方前辈请暂且勿睡,后生小子有事相扰。”
方以智大吃一惊,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懵头懵脑地将四周打量一遭,除了窗户上透进的一点光亮外,一无所见。一时还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正待再睡,那蚊蚋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前辈休得猜疑,请将插销拔去,小子这就进来。”
方以智这一次听得真切无误,方知遇到了武学奇人。他本来就心无拘碍,无论是敌是友,一概无所畏惧,于是起床先将油灯点亮,再将门打开,然后拥被坐在床上。须臾,少卿进了房间,再将房门轻轻掩上。
方以智一见少卿,已无半点惊诧之意,略为打量后,平静如常地对他说道:“不知小哥夤夜来访,有何见教?”
少卿向方以智抱了抱拳道:“深夜打扰,实为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前辈见谅!”
方以智道:“客房简陋,不堪待客,且请胡乱坐下说话。”
窗下那张放油灯的条桌前本有一张木椅,然而少卿并没有就坐,只是站在桌前说道:“深夜说话不便,此地也非说话之处。小子只是来知会前辈一声,以便使前辈对小子有个印象,小子徐少卿,乃是……”
方以智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道:“你先不消说你是干甚么的,你只需长话短说告诉贫僧,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少卿看着方以智道:“前辈既不想知道小子是干甚么的,那么,你信得过小子吗?”
方以智再次将少卿打量起来,二人目光相对片刻后,方以智点点头道:“信得过。”
少卿道:“那就好!不过小子想对前辈说的话,实在是一言难尽,刚才小子已经说了,此时此地皆非谈话所宜,不知前辈可否应允,让小子跟前辈约个适当的时间地点,再作长谈?”
方以智想了想道:“那好,三天后你到这衡州城南面约五十里地的陈家铺子,找到一个叫陈家旺的村长,他会安排你怎样来找我的。”
少卿担心道:“他也会像前辈你一样相信我吗?”
方以智道:“你放心,贫僧自会安排好的。你刚才说你叫徐少卿,可对?”
少卿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名字。”
方以智道:“好了,贫僧记着你了,时候不早,贫僧困了,你也该歇息了,三天后再见。”
少卿道声“打扰”,便自离开,往自己下处去了。
第二天一早,方以智便起身,胡乱吃了些早点,然后算还了房钱,骑上毛驴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三天后,少卿来到陈家铺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村长陈家旺,其时,他正在指挥一群汉子打夯抬石,修筑雕楼,看样子大约是保村自用
村长是一个年约五旬的精悍老者,当少卿上前和他打了招呼,并说明要找方以智前辈时,他将少卿略为审视后问道:“敢问小哥,可是姓徐?”
少卿道:“正是,小子姓徐名少卿。”
村长见说,便转向着正在干活的人群喊道:“二柱,你过来。”
一个裸着上身的精壮后立马走了过来,问道:“爹,啥事?”
村长指着少卿对他说道:“姓徐的朋友来了,你这就和他一道回家,带上东西到药地大师那里去。”随即又对少卿说道:“这是老汉儿子陈二柱,老汉此刻正忙着,脱不开身,不能奉陪,就让二柱带你去见药地大师吧。”
少卿赶紧道:“村长说哪里话来,这般打扰,小子都已不胜感激了。”随后又向陈二柱道:“有劳大哥了!”
陈二柱说了一声“不必客气”,便带着少卿一道回到了家里。
这是一家小青瓦房的小院落,看样子家道还算殷实。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晾衣服,一个少妇则在屋檐下奶孩子,那少妇看见二人到来,赶紧进屋去了。少卿见陈二柱冲中年妇女叫了一声“妈”,连忙上前施礼,跟着叫了一声“大妈”。那妇女答应了一声,然后问二柱道:“这位就是姓徐的客人么?”
少卿赶紧答道:“正是,小子徐少卿,有事相烦陈大哥。”
陈大妈笑道:“不妨事,老身知道的。”然后又对二柱道:“客人来了,赶快做午饭吧。”
少卿正待推让,二柱先说到:“家里一时也没甚么好东西招待客人,我们这就去了,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