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丕这样,郭嘉按叹口气,还是又安慰道:“公子也不必萎靡。嘉只说持利剑不易,但未说利剑就不可用。如你的父亲,纵使是背叛之人,他同样可以用之、重之、信之。在这世间,宝剑难求,纵使凶险,亦是可用。”
曹丕微怔。他明白郭嘉此话的意思,但依他所见,自己的幕僚必要是可全信全知倾心托付之人,否则纵在帷幄之内也要紧心提防,实是太过困难。但当他再把疑惑的目光看向郭嘉时,郭嘉只是揉揉他的头,轻道:“公子,现在谈这些,都为时尚早。”
曹丕不过十三岁,司马懿也不过去年刚刚及冠。想把这把剑打磨的更加锋利,又更加顺手,还有很长的时间。
“说起来,公子一心与嘉谈论司马懿,却不担忧你父亲的乌巢之行吗?”离开前,郭嘉半是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若是有险,丕远在营中,无济于事;若是无险,那丕的担忧不过杞人忧天,又有何用?”曹丕缓缓回答道,面上渐渐凝气的坚毅淡去了许多这个年纪的稚色,“无用之事,丕不会去做了,而且,更不能做。”
听到曹丕如此回答,郭嘉的笑意终于真切的答了眼底。
走出曹丕的帐子,郭嘉向营口的军帐走去。帐中仅有荀攸一人,面前则是插着小旗的沙盘。
“文和人呢?”郭嘉问道。
“杨武将军负责西线的埋伏,文和随军同行。”荀攸道。
“真是寸步不离啊。”郭嘉不由感慨,贾文说他软肋太过明显,可他这只老狐狸的软肋,不也是这般明显,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也不知主公不在营中的消息,能瞒多久。”将沙盘上一面旗子拔掉换到另一处,荀攸轻叹。
“能瞒多久是多久。反正,是瞒不到主公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郭嘉看着沙盘,将河边的旗子加上一面,“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此战坚守到明公回营,便足够了。”
“若是袁绍不肯攻营,而是派兵救援乌巢,又当如何?”荀攸在乌巢处,新插上一面旗。
“不当如何,无非全盘皆输。”郭嘉轻松道。他将荀攸刚插上的那面旗从沙盘上拔掉,放到一旁,“不过公达放心,袁绍的性子,不仅明公深晓,嘉亦深晓。”
荀攸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奉孝,怕是又有事瞒着我们。”
“是有,但不是大事。”郭嘉耸耸肩,“不过是当年嘉随公达游历四方,在公达离开后的几年,嘉不仅一览南国风光,还十分有幸去领略了一番四世三公之家名门子弟的风范。”
“若是这么简单,你又何必瞒我们?”
“当时嘉一心想着归隐山林与鸟兽居,哪会和你们说这些呢。去袁绍那里,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去看个热闹而已。”却没想到,遇到了颇为有趣的人,比如荀谌与辛毗;亦没想到,自己那位亲爱的族兄,时隔多年,性子还是那般容易摆弄猜透。
当然,他最没想到的是,这些当年的无心之举,却可成为今日之助力,将河北袁氏,推上末路。
?蛸特意留下的那些心怀异心之人,也该派上用处了。
自打许攸单人单骑离营,袁绍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连派了几队人出去,走没寻见许攸的影子。
“主公,许攸此去,怕是因他家人之事叛曹了。”沮授眉带忧色,“其他到无妨,只是许攸肯定知晓大批军粮还屯留在乌巢。这个消息,怕是已经让曹操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有士卒传来消息,言曹操亲率五千余人,夜出大营向北而来。
“主公,沮先生所言正是应验了。”屯骑校尉张?上前抱拳道,“末将请命,立即带兵救援乌巢,截击曹操!”
“等等,等等。”未等袁绍开口,郭图先出声道。他捋着下巴上一点都不长的胡子,思索片刻,猛地抚掌对袁绍喜道,“主公,这正是将曹军一举消灭的好机会啊!”
“哦?”一听这个袁绍顿时来了兴趣,“公则快请讲。”
“曹操亲自带兵北袭乌巢,则营中必然人心不稳。主公不如趁此时率全军之力,攻击曹操大营,扼断曹操归路,如此,曹操必败无疑啊。”
“主公,末将以为此计不妥。”张?反驳郭图道,“曹操虽不在营中,但曹军毕竟已坚守多日,大营定然极为难攻。倒不如立即派军支援乌巢,与淳于将军前后夹击,曹操必入瓮中之鳖!”
“将军此言差矣。”郭图摆手,语气更加坚决,“曹操仅带五千步骑,而乌巢仅守军就有万余人,就算不去救援。而曹营……主公,图十分肯定,曹营现在人心惶惶,众将无不心向将军,期望弃暗投明。这正是主公攻曹最佳之际,主公万万不要错过啊!”
“主公,就算要进攻曹营,不如也派出一支军队依屯骑校尉所言夹击曹操,以做两手准备。”步兵校尉高览也进言道,以求在郭图和张?间求个调和折中之法。
袁绍沉吟片刻,看向右下手一直保持沉默的荀谌:“友若,你如何看?”
被突然点到,荀谌面上恰到好处的显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他展展袖子,走上前,温声道:“主公,依谌所见,我军倍胜于曹军,取胜仅是时间问题。主公此战,不仅是要打败曹操,更要打的痛快,打的漂亮,让天下人都知晓主公的威名。这正是主公成就英雄之业之名的时机,若是再锱铢必较分兵,怕是会失了主公的气度。”
“哈哈,友若知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