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传信兵摔进帐内,满脸满身俱是血污。
“急……急报……北线忽增大批魔军,约有数万……大阵恐难支持……”
暨绪端坐案后,面孔半隐在灯影中,神情难辨。
“南线西线已有缺口,眼下是否唯独东线尚可支撑?”
座下沉默片刻,左将军成兑跨上前一步。
“陛下宽心,想来是魔孽求速心切,将所有兵力压向北线。我青天大阵,只要东方稳固,便就……”
轰——
帐外天空,炸开一声劈天裂地之响。帐中诸将神色皆变,夺门而出。
如血般火光,蹿起于东方,染透半天。
暨绪举目望向东天,血色光亮印入他身上的玄色大氅,繁复金丝纹饰折射朱红,似散出淡淡腥涩。
他微一抬衣袖,止住成兑“东边有何变故,速速报来!”的大吼。
“成卿啊,这是你我长了眼就能看出的事,何须再问?东方阵石,已破。”
成兑这讲哪里哪里出事的乌鸦嘴,当真从不出错。
成兑一声怒嘶:“陛下,臣不信!臣等随陛下征伐数年,诸国追随,荡涤天下。魔孽怎可能一举结出千百万妖兵,这些孽畜能藏于何处?此事必……”
轰——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响于南方。诸人脚下的地面剧烈抖动。
暨绪身侧一直沉默的中丞法曷神色突变,成兑大喝护驾,左右诸将拔出兵器,暨绪再一抬手,一枚四方印自袖中飞出,悬于半天,印钮苍龙口吐电光,成一光罩,眨眼将王帐及周遭二里统统护笼在内。
暨绪侧身,视线落定在法曷面上:“法卿,南线早已吃紧,方才那声震动,怎令你如斯慌乱?”
法曷跪倒在地:“罪臣万死!此番出征前,师相告诫臣,奇苫狡诈,魔孽与我朝征战多年,此番侵袭,必有暗着。青天大阵,乃魔孽第一忌惮,魔孽若有谋算,恐怕……”
暨绪叹了一口气:“恐怕首当其冲,会打大阵的主意。所以,尔等便瞒着寡人改了大阵布局。对否?”
成兑愕然睁大双目,一旁的大祭酒荆虔、御卫督统毕原跟着跪倒。
暨绪突然有些想笑。
“青天大阵,东方生石为基,西方锐气相济,南北辅之,合守化攻。你们变阵,是将相济之气改成了南方?那么阵石,应该是在……”
刺目白光一闪。
“轰轰轰——”又一巨响炸裂,仿佛寰宇齐碎,天地重开。光罩破碎,悬空大印上的苍龙一声长啸,脱印而飞,撞向白光,湮灭成尘。
暨绪身形一晃,一口血从喉咙中呛出。
随侍四臣扑上护驾,暨绪站直身体:“寡人暂且无妨。”
但等一下就要很不妙了。
“诸卿啊,寡人不知道该夸你们太聪明,还是要赞魔族太机智。青天大阵,如果能改成北生南济,当初为什么要定成东西呢?”
东方设为生根,并非因为这是我东初国的祖传大阵。而是东方润泽,一点生机,如天上红日,从来自东而起。
西方相济,乃因西方虽主兵事,却勃勃烈烈,可终白昼,启夜幕,恰与青气相辅,便如太阳西沉复东升,首尾相济,和合圆融。
这是顺天应地的寰宇道理!
南北二极,乃阴阳两端,从来不可轻用。
北方,至孤至上。你们拿它来生。
南方,至阳至盛。你们用它来济。
确是嫌寡人薨得不够快了。
然此刻,计较这些,已然无用。
仿佛日月已湮,星辰俱陨。猩红苍穹,万千火光齐坠,四方炼狱景色。
北方,生石碎,大阵灭。
“陛下,臣错了,臣万死!!!”
不,是你错了,寡人要死。
“陛下,大阵虽破,尚未是绝境!”
哦,天地火起,四面楚歌,这还不是绝境,什么叫绝?
法曷唱经,荆虔毕原辅之,结做光阵,护住暨绪,成兑挥剑挡在阵前,劈开火光。
“西南二线,应已向西国南国告援。这般震动,师相定已知究竟,必遣援军速速来到。臣等定护陛下周全!”
蛇光游走,万声雷鸣,暨绪拔出腰间长剑,扬手一挥,斩尽无数险把四臣劈成白烟的电光。
一点未尽的余焰落在他宽阔的袖口,哧地化做锦绣山海上的一星小洞。
暨绪还剑入鞘,在纷落的火光中轻笑了一下。
“诸卿。援军,不会来了。”